雨水從坍塌的房屋外傾瀉而下。
哥譚是個骨子里就帶著黑暗氣息的城市, 當暮色籠罩, 天際被烏云遮蔽, 水霧模糊了視野, 這座城市陰暗詭譎逐漸顯露, 隱藏在燈紅酒綠之下的泥沼在人們的腳下翻涌, 吞噬著妄圖攫取利益的貪婪之人。
空間被隔絕,主神和江越年活動的區(qū)域被一層肉眼不可見的力量分割, 和現(xiàn)實分離開來。
簡單點形容,他們現(xiàn)在處在一個能被看的見的鏡像空間, 沒人能夠干預。
江越年站在原地, 壓制住粗重的呼吸聲, 抬眼死死盯住主神。
他的胳膊垂在身側,安靜的, 只有指尖在微微的顫抖,不是因為恐懼,只是劇烈撞擊之后的輕微麻痹。
混雜著血和水,淡淡的紅色蔓延成溪流從廢墟間空留的溝壑中淌過, 蜿蜒而行,觸及到方凜的腳尖。
他看起來比江越年還要緊張, 仿佛現(xiàn)在和主神對戰(zhàn)的人是他一樣。
主神站在江越年幾步開外,頭顱昂起,被打濕的黑色頭發(fā)隨手籠在頭頂,露出了光潔的額頭,此時此刻的他看起來和江越年完全不相似了。
“還要繼續(xù)”沒有被暴雨聲掩蓋, 主神的聲音清晰而準確的傳達到每個人的耳畔,就好像他在每個人的腦海里按了一部對講機似的,此時此刻眾人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除此以外的一切響動都消失了。
“對,繼續(xù)。”江越年舔.舔嘴角,血腥氣在微咸的雨水下散去味道,他的眼睛里有光,刀光,鋒利而堅韌,如同捕食的餓狼,帶著不死不休的信念。
他這副模樣在主神看來更像是失敗者最后的自救,如同螻蟻在車輪前最后的掙扎,徒勞又可笑。
主神雙手插兜,他冷著臉,面無表情的模樣和對面的江越年一模一樣,仿佛是鏡子的兩面。
他的驕傲源自于2333次的壓制,卻忽略了他一次都沒能成功的事實。就像每一個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人一樣,他們不會認為這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只會覺得是環(huán)境、時機不夠完美,如果下次周遭沒有其他干擾,他一定能做的更好。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偏差永遠存在,沒有十全十美的條件,意外總是比計劃來得快。但人們總是不肯相信,執(zhí)拗的堅持自己的觀點,尤其是在無盡歲月中折磨已經(jīng)近乎偏執(zhí)的主神。
這點心態(tài)或許他自己都沒能察覺,也許察覺了,但他選擇放縱。
如果世界上要評選一個“最了解主神的貼心小棉襖獎”,或許沈洋都只能屈居亞軍,因為冠軍人選毫無懸念——
一定是江越年。
他清楚的了解一個崩壞的自己,所以他的每一步計劃都是為主神量身打造的。他一步步設下天羅地網(wǎng),看著主神從自己的巢穴中走出,毫無所覺的向著叢林中隱蔽的陷阱邁進。
江越年何嘗不知道主神的心理,或者說他是故意讓主神蔑視他。
他低下頭,陰影遮蓋了他眼底的冷靜與算計。他有些惡趣味的抖了抖手指,故意崩開愈合的傷口。
血滴順著指尖滑落,他的余光看到主神臉上勝利的喜悅又增添一分。
對,再興奮一點,當面前對勝利的渴望蒙蔽了雙眼,邁向自由的步伐愈發(fā)迫不及待,就是滅亡的時刻。
“要么我死了,要么你死了,這場對決才到結束,不是嗎”
這個話中透露著你死我亡的意味,每個人都認為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這是一場死斗,然而在場的除了江越年本人,沒有人知道他在說謊。
江越年虛弱的模樣讓主神更加亢奮,他用僅存的理智克制住自己,按捺住將協(xié)議即刻履行的行為。
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主神環(huán)顧四周——把古怪小丑踩在腳下的貓耳男,趴著方凜大腿不放的自己的創(chuàng)造者沈洋,還有姍姍來遲拎著沈悅的緊身衣大高個。
這個地方并不是完美的轉換地點,他必須確保周圍沒有人能夠打擾,并且自己要能在江越年成為主神的那一刻成功逃離主神空間。
主神需要江越年的軀殼和自由之身,而代價是江越年的靈魂將成為主神,掌控萬千世界,成為眾人的主宰。
“強大的力量帶來的卻是束縛。”主神低頭喃喃,他沒怎么動作,無形的殺氣就已轟然翻涌,仿若將空氣濃縮壓緊成液體,令人不由得呼吸一窒,仿若被卷入深海的巨型旋渦之中,無法呼吸,不能逃離。
江越年身形一晃,身處漩渦的他緩緩低頭,周圍的人只能看到他發(fā)白的面色,卻看不到他嘴角逐漸擴大的笑容,“不,那是因為你還不夠強大。”
雖然看不懂他們之間的較量,也沒太能搞明白面前出現(xiàn)的兩個“江越年”是怎么回事,但經(jīng)歷了主神之前粗暴的對待,沈洋也能看出來哪方才是反派,他拽了拽方凜的褲腳,“我怎么覺得他好像撐不了多久了我們還是......”
半空中的雨水似是被快門定格,晶瑩的水珠違反自然規(guī)律般的停留在半空,這種瑰麗而奇妙的異象此刻沒人關注,他們的目光都鎖定在交手的兩個人身上。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這場較量隨著江越年速度越來越慢,勝利的天平開始傾斜,逐步偏向大家都不愿看到的方向。
“閉嘴!”方凜視線一動不動,焦躁的踢了一腳礙事卻有大用處的沈洋,狠狠咬住嘴角。
再等一等。
方凜棕色的眸子劃過一絲暗光。
沈悅就在這個時候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了,橄欖色的裙子被打濕,呈現(xiàn)出深棕般的色調,她的頭發(fā)濕噠噠的貼在臉頰上,臉上混雜著淚水和雨。
她跪倒,泥水沾濕膝蓋,白嫩的腿上被石子硌出紅痕,但她像是沒感受到一樣,張開雙臂緊緊摟住沈洋,成熟動人的五官露出孩子氣的表情。
她憋著嘴,哽咽著,“哥......你沒事吧嗚嗚......”
之前恨不得挖個地洞立馬逃走的沈洋下意識松開自己抱大腿的胳膊,他為數(shù)不多沒能被藥物占據(jù)思維的腦袋正常運作,自然而然的把手放在面前這個陌生面龐女人的頭上揉了兩把,深深嘆息,道:“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兒嗎......話說回來,你怎么會......”</p>
<strong></strong> 你怎么會來這里、怎么會變成這幅模樣、你知道他們在做些什么嗎、以及......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