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車前擋風(fēng)玻璃如同被瀑布沖擊一般,雨刮器無休止的左右擺動著,濺起的水珠落下再彈起,形成冰涼的水霧,模糊了車內(nèi)人的視線。
江越年扶著反向盤,瞇眼看向道路前方。
車后座是靠在椅背上的威爾,他身上蓋著深棕色的毛毯,像是某種動物的皮毛,看起來很暖和的樣子,但威爾卻在這毛茸茸的毛毯下微不可查的顫抖著。
大概是因為剛吃完藥的關(guān)系,他看起來困倦極了,半闔著眼,可他說什么也不肯在車上小憩,看他警惕的神情,大概是不想在一個陌生人身邊睡去。
雨聲是極好的催眠曲,當(dāng)雨點劈啪作響砸在車的金屬框架上時,江越年都忍不住泛起困意。
他打了個呵欠,讓系統(tǒng)隨意放首歌,和著雨的鼓點,繼續(xù)讓汽車以龜速行駛。
當(dāng)三首歌結(jié)束后,第四首的歌詞唱起“l(fā)ife is wonderful”時,威爾像是聽到了什么,突然抖落了身上的毛毯,左右張望之后,盯著車外看了好一陣,“停下。”他握住車門把手,“我要下車。”
江越年透過后視鏡望向他,此刻威爾軟趴趴伏在額前的卷發(fā)下面,那雙灰藍(lán)色的眼眸閃閃發(fā)亮,直勾勾看向窗外,江越年順著他的視線看到雨幕中一抹的金黃色,當(dāng)機立斷踩下剎車。
威爾頂著毛毯狂奔而出,再坐到車上時,他的懷里抱著毛毯,毛毯里裹著一只金毛犬。一人一狗濕漉漉的一臉不好意思的坐在車內(nèi),四只眼睛望過來時江越年險些以為車上載了一棕一金兩條大狗。
威爾的屋子偏離市區(qū)的公路旁,江越年開車將威爾送到時,天色已經(jīng)昏暗下來。
雨還在不停地下著,路況因為天黑的緣故變得更差了,威爾雖然沒有強烈的挽留江越年,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和那一屋子毛絨絨的狗狗的誘惑下,江越年還是屈服了。
威爾的確不怎么會照顧人,但卻很會照顧狗。江越年自顧自的沐浴完,出來就看見洗去泥污的金毛正乖巧的趴伏在威爾的大腿上。
“你很喜歡狗?”江越年坐到沙發(fā)上,和威爾隔出舒適的距離。
威爾點點頭,手掌摩挲著大狗柔順的毛發(fā),壁爐里的火焰搖搖晃晃,橘色的火光將他的側(cè)臉照亮,溫暖的氣息蔓延在整間客廳。
威爾喜歡這樣的時刻,和他收養(yǎng)的流浪狗們圍坐在一起,安靜的度過一整天。
當(dāng)然,如果旁邊沒有這個對他充滿好奇的年輕警官就更好了。
但人家不遠(yuǎn)萬里冒雨開車將他送回家,嚴(yán)重社交障礙的他也知道此刻應(yīng)當(dāng)表達(dá)感謝,而不是把饑腸轆轆的警官趕出溫暖的房間。他目光停留在金毛的頭頂,心里組織語言。
江越年已經(jīng)充分了解威爾的人際溝通能力了,他選擇做一個善良的好人,主動開口,“這只狗你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嗎?”
“溫斯頓。”
江越年不可避免的想到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種族為大猩猩的某位名叫溫斯頓的科學(xué)家。他忍不住贊嘆:“好名字。”
夸獎他的狗比夸獎他還要開心,威爾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
江越年趁機和威爾討論起養(yǎng)寵物心得,一個說貓一個談狗,倒也聊得投機,直到威爾的肚子發(fā)出饑餓的響動,江越年反客為主的表示要讓威爾嘗試一下他的手藝。
于是他打開冰箱,在里面擺放的僅有的幾件食物中,挑選了相對比較容易烹飪的雞蛋和香腸,制作了簡單而又美味的一餐。
“杰克想讓我回歸一線。”威爾咀嚼著,不知是食物的關(guān)系還是江越年表現(xiàn)出的友善影響了他,威爾主動開口,“我、我不知該不該……”
“我聽說了你的天賦。”江越年放下刀叉,“這種能力像是把雙刃劍,傷己還是救人,完全取決于你要將劍揮向何處。也許就像你說的,你破案只是依靠這難以控制的共情能力,但我不得不承認(rèn),往往是你體會到的那一剎靈感,就是我們無數(shù)FBI探員辛苦探尋卻始終無法偵破的關(guān)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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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窗邊。
月光透過窗子如同水銀般傾瀉而下。
他聽到有女孩嗚咽的喘息聲,順著聲音他看見面前癱跪在地上的黑發(fā)少女。
他的手正緊緊攥住女孩白皙的脖頸,充滿彈性的喉結(jié)在他的掌心無力的顫抖。
巨大的愧疚裹挾著滿足感襲來,他不忍的閉上雙眼,再張開時便看到那少女躺在他身邊,被鹿角刺穿的軀體緊貼著他。
女孩轉(zhuǎn)頭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帶著質(zhì)問與憤恨。
威爾感到一陣窒息,仿佛胸腔被水泥固定,無法舒張。
他掙扎著,猛地轉(zhuǎn)過頭去。
身邊是一張熟悉的臉,臉上被衣服臨時鋪墊的枕頭硌出橫七豎八的紅印,像是被他的動靜驚醒,迷糊的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掩藏在眼縫,睡意惺忪地問:“怎么了?做噩夢了?”
威爾慌亂的回頭,原本應(yīng)該在他身旁的女孩尸體變成了溫斯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