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提穿著青色的僧袍,身上披著一件同色的厚厚的大氅,捧著一只銅鎏金鏨花八寶紋手爐站在廊下,滿臉笑意的看著知言拉著知語在院中堆雪人。
她也還沒有堆過雪人呢!但是知語不讓她碰太過冰涼的雪,肯她站在廊下已經(jīng)是好的了。
口中吸入了冷氣,妙提手背虛抵著唇邊,輕輕咳了幾聲。
妙提看著遠處已經(jīng)成型的雪人,眼睛咕嚕嚕一轉(zhuǎn),轉(zhuǎn)身跑回屋內(nèi)。伏在案前,用朱砂在紙上畫了一道彎曲的弧線,小心撕下。
又從桌案上的碟子里拿了兩顆黑色滾圓的葡萄,攥在手心跑了出去。
鞋子在雪中踩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妙提又怕鞋子被雪浸濕,走的小心。
知語和知言在認真的堆雪人,直到妙提走到她們身邊才察覺,知語忙道:“哎喲!您怎么過來了,快回廊下站著。”
“給你們送完這個我就回去。”妙提伸著手,眼巴巴瞧著她。
知言眼疾手快,接過來,嘻嘻笑道:“謝尼師了。”
妙提彎彎眼睛:“我回去啦!”說完轉(zhuǎn)身走回去。
知言把兩顆葡萄按在雪人臉上充當它的眼睛,朱砂紙黏在下面,是嘴巴。
玩著雪,手是濕的,知語伸手在朱砂紙上摁了摁,食指上沾了紅印子,往兩顆葡萄中間偏上的地方一點,一顆朱砂痣出現(xiàn)了。
院中多了個雪人版的妙提。
“這雪人哪有尼師好看!”知言嘴甜,成日里花式吹捧著妙提。
但妙提還是紅著臉嗔了她一眼。
傍晚,李寅從大理寺散值回來,走到邀月樓的回廊上就聽見隔壁傳來的嬌笑聲。
颯風跟在后頭小聲對著臨風說道:“我們府里好久沒有這么熱鬧了。”
臨風點點頭,自從尼師住到府里以后,明明她也不常出來走動卻比往常多了些生機。
有幾個小侍女一邊笑著一邊推搡著從余容苑出來,沒想到半路竟然遇上了李寅。
臉色大變,齊刷刷的變白了,瑟瑟抖抖的行禮問安。
李寅冷眼瞧著她們。
場面一度十分難堪,颯風心中罵娘,郎主是妖怪嗎
硬著頭皮上前訓(xùn)斥:“哪處做事的跑到這兒作甚”
其中一位小侍女小聲回道:“婢子們主要是庭院灑掃的,聽……聽別人是余容苑有個和妙提尼師一樣的小雪人,婢子們好奇過來看看。”
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幾位不可耳聞。
這些小侍女們也都才十四五歲,還都是好玩的年紀。颯風瞥了眼李寅,見他聽到尼師的名字,臉色沒有那么難看,輕噓一口氣,厲聲道:“還不快下去!下次在用晚膳的時候別到處亂跑,小心沖撞了主子。”
“唯,婢子們知錯。”小侍女們趕忙退下。
李寅鳳目狹長,目光幽深的看了眼余容苑才大步往邀月樓走去。
臨風拉過一旁的緊張兮兮的颯風跟上。
夜晚,妙提沐完浴穿著寢衣,盤腿坐在榻上,捧著藥碗小口小口的喝著,就聽見知語進來說道:“外面又下雪了”。
“那雪人豈不是要被雪蓋住了”妙提放下藥碗,遺憾的說道。
知語看了眼碗底,很干凈,妙提喜甜但也不怕苦,她每次備好的蜜餞都用不上。
“是啊!”知語也覺得可惜。
邀月樓三樓是李寅平時練武用的屋子,李寅大汗淋漓的將紅纓槍放回蘭上,左右活動著修長的脖頸走到欄桿旁。
這個位置恰巧可以俯看整個余容苑。
漫天飛雪,余容苑紗窗上映出的昏暗的燭光,在冰冷的夜色中格外溫馨。
往左邊走了幾步,隱約可以看到院子中間的小雪人,李寅微皺著眉頭看著越下越大的雪,轉(zhuǎn)身下樓。
次日一早,妙提睜開眼,腦袋還未全部清醒,瞇著眼睛扯了大氅披在身上,迷迷糊糊的往窗邊走去。
打開窗戶的一瞬間,妙提驀然清醒。
“哇!”
雖然地上積了很厚的雪,但雪人完好的立在那兒,上方卻多了一頂小草亭。
妙提眼里冒著小星星,這太可愛了吧!
知語正帶著侍女在外間布餐,聽到里面有聲音,放下手中的餐具進了里屋。
笑著把呆呆站在窗前的妙提輕輕推到塌邊:“您先換衣服,用早膳,再來看小雪人。”
妙提點點頭:“這是昨晚,你們弄的嗎”
“不是婢子們做的草亭,許是明叔帶著人弄的吧!”知語一邊從衣柜里拿衣服一邊說道。
妙提換好衣服,洗漱完,用著早膳聽著知言在廊下說話。
知言如今也是三天兩頭往這兒跑,此時蹲在廊下看著院子:“要是婢子會畫畫就好了,可惜婢子只會做飯!”
“貧尼會一點點。”妙提小聲說道,寺里面最不缺的便是紙筆了,她無聊時就作畫,沒有人教她,全靠她自己領(lǐng)悟,倒也自得其樂。
知言從簾子外探頭說道:“是嗎那等您用完膳,來畫一幅吧!”
見知言那么期待,妙提有些緊張:“可能畫的不好哦!”
知言平日里看她抄佛經(jīng),雖然看不懂,但入眼便覺得賞心入目:“您就別謙虛了,您字寫得好,這畫也定不會差到哪兒去。”
妙提被知言這一句又一句的哄著雙頰緋紅,眉梢俱笑,暈乎乎的抱著一張月牙凳坐到廊下。
前面擺著知言讓人從屋內(nèi)抬出來的一張小案幾,腳邊放有一盆碳火。妙提穿的厚倒也不冷。
鋪平宣紙,妙提左手托腮,右手執(zhí)筆,看著院子思索半響才開始凝神作畫。
妙提畫的細致,直到晌午,才將將畫完。
雪景,雪人,草屋,圍墻躍然紙上,線條細膩,暈染精妙。畫中的草屋上還多了一只小巧的鳥巢,雪人前方一排小腳印,可愛又有生機。
知言蹲在一旁,捧著臉:“真好看!”
妙提手上染了墨汁,翹著手指頭,用手背揉揉眼睛,真累啊!但是看著畫,她又覺得所有疲憊都消失了,這是她畫的最滿意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