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吱呀轉(zhuǎn)動著,車廂里的氛圍卻有些開始變得尷尬。
并排坐著的兩個人皆保持沉默狀,陸三爺?shù)纳硇螌挻螅紦?jù)了車?yán)锖艽蟮淖唬评嬷荒芸s在一邊,保持著一個適度的距離。
車內(nèi)空間這么狹窄,兩個人也不說話,也不干嘛,氣氛安靜極了,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清楚聽見,唐梨確實覺得有些尷尬。
陸郁卻沒有多想。
他偏過頭打量一眼唐梨,女孩穿著簇新的衣裙,看樣子是精心打扮過一番的,小臉白凈素雪,眼眶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紅色,大概是方才哭過了。
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因為不能去花燈節(jié),所以就哭了這真是小女孩心性。
視線再往上看,他的目光頓住了,女孩挽一個秀雅輕靈的流云髻,鬢間戴一朵五彩斑斕的海棠珠花――就是他送的那朵。
唐梨今天穿的是一身湘妃色的菱裙,裙面上繡著大片的金絲牡丹花,妍麗的衣裙將她的秀氣的臉龐襯得嬌俏動人,再配上這朵光彩奪目的海棠珠花,更是顯得相得益彰。
只是可能因為剛才哭的時候弄亂了,珠花的位置有點歪,他忍不住伸手將之扶正。
唐梨嚇了一跳,滿含戒備地看著陸三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
陸郁頓了頓,沉聲道:“很漂亮。”
唐梨愣了一下,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珠花,然后慢慢垂下了頭,面上浮現(xiàn)淡淡的紅暈。
馬車行駛到街口就停下來了,陸郁和唐梨下了車,外面已經(jīng)是一片花燈千樹的景象,街頭擁擠人影攢動,好不熱鬧。
唐梨原本平靜沉默的臉色,在一下車之后就變得靈動起來,她清澈干凈的眼眸里含著好奇和欣喜,第一時間奔到街邊的面具鋪子。
鋪子上陳列著不少面具,種類繁多各式各樣,有面具花樣如艷麗的牡丹、清雅的海棠,有動物如雄渾的熊臉,魅惑的狐貍面。
鋪子的老板招呼道:“姑娘,選個面具啊”
唐梨的目光在鋪上來回打量許久,最后選了一個兔子形狀的面具,這副面具小巧精致,剛好襯得上她巴掌大的小臉。
她將面具戴在臉上,回頭沖陸三爺嫣然一笑,只見面具精巧秀麗,露出女孩綻放如花的唇畔,和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夜市中明亮如天邊星辰。
陸郁看得怔了一下。
唐梨沒有注意到,笑過之后回頭去問攤主:“這個面具多少錢呀”
攤主馬上答:“五十文錢。”
唐梨在袖中摸索一番,猶豫著遞出張一百兩的銀票――就是陸三爺給的那張一百兩的壓歲錢。
鋪子老板眼睛都看直了,看這小丫頭不聲不響的,一眨眼就拿出這么大一張銀票,可他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別說找零了,他連見都沒見到過這么大面額的錢啊。
“姑娘,你別跟小的們開玩笑了。”攤主苦笑道:“我哪找得起這筆錢。”
唐梨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張銀票的面額太大,她悻悻地收回手,打算把面具放下,她手上除了這張一百兩的銀票之外,就沒有多余的零錢了。
身后忽然出現(xiàn)一只手,在攤上擲下幾顆碎銀子,唐梨回頭一看,見到陸三爺那張表情淡漠的臉。
“不用找了。”
攤主喜滋滋的,收下了錢,沒想到這一晚上出現(xiàn)了兩個金主,他隨意從架上取下一副面具,塞到男人手里:“這個是送給公子的。”
陸郁沒在意,拿起面具就和唐梨走了,唐梨走在前面,帶上面具左右張望著,四周各色攤鋪讓她看得應(yīng)接不暇。
她戴著精致的兔子面具,露出小鹿一樣清澈的眼睛,和粉瑩如瓣的櫻唇,小巧秀美的面具,配著她纖細(xì)嬌柔的身姿,一時之間也吸引著周圍不少目光。
陸郁在身后看見了,眸中閃過一絲暗色,先是將自己手上那副面具戴在臉上――他這才發(fā)現(xiàn),那位攤主隨手塞給他的,竟是一面素灰的畫著狼臉的面具。
小白兔與大灰狼,陸郁思及此,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戴上面具,邁著大步走到了唐梨身邊,兩個人并排行走著,儼然是男女同游的架勢,這下周圍的目光果然減少了許多,畢竟佳人再美,已有良人作伴,再看也沒意思。
這一路走過來,唐梨的手中多了不少東西,有路邊吹的糖人,也有巧匠捏的泥人,她大有滿載而歸的氣勢。
當(dāng)然,這些都是花的陸三爺?shù)腻X。
只是她心里算計著,這些銀子,都從她下個月的管賬工錢里扣除了。
兩人行走至清河畔駐足,欣賞著河面上的景色。清河之上一片畫舫,燈紅酒綠染色河面,絲竹管弦響徹悅耳,清河之水波光粼粼。
這幅夜色之下歌舞升平的景象,倒和她的江南家鄉(xiāng)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