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起得早,唐姨娘替她準(zhǔn)備好了上學(xué)用的筆墨紙硯,又交代她幾句,無非是好好讀書不要惹事之類的。
唐梨點頭,偷偷用眼神示意雪蘿,讓她把她昨日做好的橘酪?guī)稀?
她已經(jīng)打聽好了,姑娘家上學(xué)的地方在陸府南苑的清心閣,一個偏僻清凈的地方,門前一片茂盛葳蕤的竹林,林后就是青松院。
正好可以把她做給三爺?shù)拈倮宜瓦^去。
一大早,唐梨和陸宜玉結(jié)伴去往清心閣,因為清心閣的隔壁就是陸家族學(xué),她們二人便遇上了也來上學(xué)的陸家大少爺陸彥煦。
陸彥煦是大夫人薛氏的嫡子,陸宜玉的嫡親哥哥,年方十五,長得一副唇紅齒白的少年模樣。
唐梨今天也打扮得嬌嫩妍麗。第一天上學(xué),唐姨娘為了讓妹妹在女先生面前有個好印象,特意給她選了一身簇新的淡粉白底的褙子,下面搭月華裙,頭上挽的是流云髻,她本就一副好顏色,這么一打扮,整個人看上去就明艷很多。
陸彥煦一見到唐梨就覺得眼前一亮,聽說前兩日家里來了個唐姑娘,想來便是這位了。
他有意過來跟唐梨說話,唐梨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直往竹林那邊瞅。
唐梨心里一直想著要怎么找借口,從這邊穿過竹林去青松院,給陸三爺送吃食,只是被陸彥煦纏著,她就有些拖不開身。
陸彥煦耐著性子說了不少,也沒見唐梨多說兩句,他不是不懂臉色的人,知道她沒心思,只好訕訕地離開了。
可是這會兒也快上課了,唐梨沒法,只得先跟著陸宜玉進去。
進了學(xué)堂,陸宜玉才好奇問:“阿梨,你干嘛那么躲著我大哥哥呀”
“我哪有。”唐梨假裝笑笑:“我是怕第一天上學(xué)就遲到了,惹了先生不高興。”
陸宜玉聽了這話卻一臉不屑:“何必怕女先生,她不過是家中雇來的罷了。”
這就是陸宜玉的觀念了,別人讀書都是敬畏老師,她卻根本不把先生放在心上,她也不愛讀書,心里認(rèn)為女先生不過是個靠府里月銀吃飯的人而已,說白了和府中下人沒什么區(qū)別。
唐梨沒敢接這話,她走進堂屋,屋子不大,正中間擺了三張長幾,第一張是陸嘉玉的,第二張是陸宜玉的,第三張是陸綺玉的。
唐梨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說陸嘉玉不上學(xué)了,這位置空下來,就該由她補上,可她瞧著,這讀書的位置似乎是按著府中小姐們的地位來的,陸嘉玉這正中間第一排的位置,她也不敢坐啊。
可唐梨看陸宜玉一點要換位置的心思都沒有,瞧著唐梨不動,還催促道:“阿梨,你怎么還不落座”
說著還揶揄她:“你不是怕女先生嗎小心她一會兒來了責(zé)罰你哦。”
唐梨沒法,也只好先坐下。
過了一會兒,二房的陸綺玉才姍姍來遲。
她一進門,就看見坐在第一排的唐梨,她是早就知道大房來了個寄居的唐姑娘的,到底不是正經(jīng)親戚,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倒是沒想到如今都跟著一起來上學(xué)了。
尤其是唐梨端的一副好相貌,今日還打扮得明麗動人,明晃晃地坐在第一排,陸綺玉當(dāng)即臉色就不好看了,她在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了不到片刻,便站起來走向唐梨:“唐姑娘,我們交換一下座位吧”
唐梨求之不得,連忙起身收拾長幾上的紙筆,陸宜玉見狀卻不滿了:“二姐姐什么意思”
陸綺玉眨眨眼睛:“我沒什么意思啊,就是覺著唐姑娘坐在前面,有些擋視線,所以才想交換位置的。”
陸宜玉一嗤,從前陸嘉玉那么纖長高挑的身子坐在這里,她陸綺玉都沒說什么,現(xiàn)在唐梨這么嬌小一個子,居然就能擋陸綺玉的視線了
她心里明白,陸綺玉就是欺軟怕硬。
“慢著。”陸宜玉起身:“長姐走了,這位置該是由我坐才是。”
陸綺玉一哽,心里說不出的惱怒,陸宜玉說得沒錯,按府中地位排序,她確實在自己之上。
雖然陸綺玉行二,卻是二房的姑娘,這府里誰不知道,二爺是老太爺?shù)氖樱约词顾齻兌际堑粘鲂〗悖瑓s比不上人家陸宜玉嫡房嫡出的尊貴。
陸綺玉心中窩火極了,為著這個庶房的出身,她都被陸宜玉壓了多少年了,她自認(rèn)為自己哪點都不比陸宜玉差,卻總覺得在府中處處低人一等。
一腔怒火無處發(fā)泄,陸綺玉只好低聲催促唐梨:“還不快去最后一排坐著!”
“……”無端卷入兩姐妹爭執(zhí)中的唐梨一頓,默默地收拾好了東西去最后一排。
不過她對這個位置倒是很滿意,這里明顯才更適合她,不會讓她覺得像是鳩占鵲巢一樣。
如此,陸宜玉坐第一排,陸綺玉坐第二排,唐梨坐第三排。
片刻之后,女先生來了。
女先生姓姜,年輕時也是京城頗有才名的貴女,后來家道中落,她又自恃清高,不肯下嫁,才在各個世家貴族里給小姐們授課為生的。
姜先生今天講的是《弟子規(guī)》,唐梨早就學(xué)過了的,卻仍然聽得很認(rèn)真。
午膳是在清心閣的次間用的,下午的課輕松很多,姜先生不授課了,改由她們自己練字。
一直到未時,才算下學(xué)。
“阿梨,你午膳用的那道橘酪是什么呀我怎么從未見過,味道好嗎”陸宜玉挽著唐梨的胳膊,徑直從陸綺玉面前走過去,絲毫不理會她。
昨天唐梨做了兩份橘酪,一份放在食盒里,打算給陸三爺,一份留給自己當(dāng)午膳后的甜點用了。
“這是江南之食。”唐梨道:“是甜的。”
“江南食物都是甜的嗎”
陸宜玉想起小時候,小廚房的王媽媽也給她做過一些江南的蟹釀橙,甜膩膩的,鬧得她牙疼了好幾天,從此薛氏便再不許她吃甜食了。
“嗯,大多是比較甜軟的。”唐梨點點頭,如數(shù)家珍:“比如奶白棗糕啊,冰糖燉梨,還有甜豆花……”
“甜豆花”陸宜玉驚訝道:“你們吃的豆花是甜的”
“對啊……”唐梨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還解釋道:“就是在豆花上撒些甜姜或糖漿。”
陸宜玉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那怎么吃得進去啊”
“為什么吃不進去”唐梨無辜地眨眨眼睛:“我覺得味道清甜可口,可好吃了。”
“可是我從小吃的豆花都是咸的……”陸宜玉道:“在豆花里加上醬油蔥花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