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20
雪亮的燈光從遠處打來, 照亮江沅滿是迷離色的眼眸, 長而翹的眼睫輕顫, 像是飄浮在風中的鴉羽。
整個世界一片漆黑,唯獨他們這方明亮耀眼,江沅抬眸看了眼舞臺,緩慢向前傾身,抓住朔北衣領, 將唇按到他唇上。
觸感柔軟至極, 又微微泛涼。
朔北沒想到江沅喝醉后這么容易上鉤, 心中有些竊喜, 可轉念一想,是不是換個人來, 江沅也會做出同樣的事, 又不可遏制地開始煩躁。
但好香, 酸酸甜甜的果酒香, 以及江沅身上自有的幽香。他們喝了同一瓶酒,呼吸交織, 仿佛不分彼此。
藏在深處的火被猝然點燃, 欲望磅礴爆發(fā),一點滿足之后,便叫囂著想要更多。
不過江沅的邏輯是摁個唇印就完事,輕觸之后轉身, 打算去找調酒師要他的長島冰茶。
朔北瞇了瞇眼, 掐在這人腰上的手收緊, 將他重新拖回懷中,“又想跑”
江沅垂著眼,聲音小小的“我要喝酒,說好了按個唇印就給我酒的。”
“喝什么”朔北冷聲問。
調酒師適時地推來一杯長島冰茶,“這位客人點了這個。”
朔北掃他一眼,端起酒杯到江沅面前,輕輕搖晃。
冰塊翻滾,酒液瑰麗,比酒更吸引人的是朔北低沉的聲線。他問“想喝”
江沅往后躲了一下,但被人抓回來,只能老老實實點頭。
“那你要乖。”朔北斂眸,語氣溫沉,近乎于哄。
“我很乖的。”江沅又點頭。
他嚴肅認真的語氣逗樂了朔北,這人勾起唇,端著酒杯在江沅面前慢條斯理晃了一圈,然后在他灼灼目光之下,將酒一飲而盡。
江沅雙眼瞪大,氣得想打人。
但下一刻,朔北欺身過來,微涼的唇覆住江沅的,將酒液一點一點渡入他口中。
唇齒間的酸甜果香被烈酒的苦澀覆蓋,江沅手指攥著朔北前襟,整個人不住顫抖。
他完全沒料到這人會來這樣一出,更從沒被這樣對待過,一聲嗚咽,酒從唇縫溢出,抬手想擦,卻被朔北按住。
江沅不太適應這種觸感,卻不排斥,甚至漸漸沉醉。不知過了多久,這人離開了他,失落和空虛驟然溢滿心頭,他下意識去追,對方終于回來,輾轉著,把掛在唇邊的酒一一舔走。
“還想喝么我繼續(xù)喂你”朔北抵著江沅鼻尖,輕聲道。
江沅整個人暈暈乎乎的,沒回答,直接將臉埋進了朔北頸間。
“不喝了”朔北笑問,“我們回去”
江沅還是沒答,他在朔北肩窩里蹭了兩下,眼一閉,呼吸頓時變得綿長。
睡著了。
江沅很漂亮,鳳眼天生含情,眉骨精致優(yōu)美,因為醉酒的關系,面色更是艷若桃花。朔北是冷俊那一掛,英氣逼人,又淡漠優(yōu)雅,生人勿近的氣場很足。這樣的兩個人嘴對嘴喂酒激吻,很給人視覺沖擊。
那束燈光一直停在他們頭頂沒走,朔北所做的一切都聚焦在眾人視線下,口哨、尖叫此起彼伏,其間還夾雜著咔嚓咔嚓的快門聲。
朔北冰冷冷一掃,丟了錢到吧臺,把江沅打橫抱起,徑直離開。
“草這也太太太太太太太超出了”角落里,周睿目送朔北抱人離開,抓著楊一帆手臂猛掐,“這是真實的嗎”
楊一帆把他粗壯的爪子扒拉開,面帶微笑輕撫狗頭“你看一眼剛才拍的,就能確定了。”
“太逼真了吧”周睿捏著手機,手臂不斷顫抖,“老大太狼太狠太狗了,沅哥看上去好軟,還好老子不是否則當場硬。”
“對誰”楊一帆問。
周睿不假思索“當然不可能是老大。”
楊一帆“嘖。”
過了幾分鐘,周睿又開始感慨逼逼“他們是表演系畢業(yè)的吧”
“晚上你去他們那取取經”楊一帆捋了把頭頂?shù)募t毛,撈起一罐啤酒。
周睿一個激靈,秒慫“還是不要了。”
時間已過12點,街上人應更是稀少,夜風寒涼刺骨,朔北抱著江沅踏出酒吧,接著又踏一步,直接回到酒店。
“你把江沅沅怎么了,你為什么又抱著他。”江沅的臥室門自發(fā)打開,阿充的聲音伴隨燈光響起,在磚紅色地板上淌開,幽怨得仿佛要凝成實質。
朔北不言,抱著人徑自走向浴室。
阿充嗅到江沅和朔北身上的酒味,不滿之情溢于言表“你們喝了酒你還想給他洗澡你還要不要做人啦”
“閉嘴,你想吵醒他”朔北冷聲道。
“你給他洗澡才會吵醒他。”阿充同樣冷下聲音,涼絲絲一“呵”,“然后他發(fā)現(xiàn)你對他做的事,會氣得三天三夜不理你。”
這話說得在理,朔北腳步一頓,轉向房間中央的大床。
落地窗外,夜景已經熄滅,城市中唯余路燈兀自向著遠處延伸。臥室里只開了兩盞地燈,色調顯得昏沉,江沅整張臉埋在朔北懷里,露出一段雪白優(yōu)美的后頸,朔北從玻璃上的倒影看見,被勾得有點兒心癢。
但目光一轉,就看見漆黑等身無線充電寶躺在床上,里頭的分魂正面無表情凝視他。
朔北眉梢微挑,走到床邊,把充電寶從被子里移開,彎腰將江沅放上去。
“好了你可以”充電寶里的分魂表情很臭,拖著語調想要把朔北趕走,話到一半?yún)s是戛然而止。
只見朔北正要起身,江沅突然大力拉了他一把,雙手雙腳并用抱住,再接一記流暢的翻身,只花了半秒,就把朔北壓到下方。
然后抬起臉,往對方胸膛上蹭了蹭。
無論本體還是分魂,皆怔在當場。
“臥槽”阿充迸發(fā)出一聲驚天巨吼。
但一秒后,江沅秀麗的眉緊緊蹙起“也太硬了吧。”嘟囔完后一腳踹開朔北,嫌棄地翻身,把被子團了團,揉進懷里。
得,把他當抱枕了。
朔北坐起來,抬手撐住額頭,沒忍住笑了聲。
“老實交代,你今晚對他做了什么”阿充卻笑不出來,咬牙切齒質問。
在g市時,朔北每晚都會把江沅撈進懷里,給他做個放松按摩,但江沅從來沒這樣過,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出一定跟今晚發(fā)生的事情有關。
朔北本人當然不會回答,阿充的視線在他和江沅之間不住徘徊,片刻過后,終于在江沅紅潤的唇上發(fā)現(xiàn)端倪。
阿充沉默了三分鐘,然后在沉默中爆發(fā)
“你親了他”
“你還是人嗎”
“我還沒回來呢”
“好氣啊”
“你起碼要把我塞回去再親啊”
如果他能離開充電寶,估計這會兒已經旋轉升空爆炸了。
朔北表情淡然至極,小心翼翼把江沅懷里的被子扯出來,給了他一個清潔術,再輕手輕腳為他換上睡衣,往他懷里塞了個枕頭、蓋好被子,才離開。
這個時間點,周睿和楊一帆也回來了。
執(zhí)行組出任務過程中,工作和休息向來沒有明顯分界線,兩人按照慣例,回到酒店第一時間找朔北匯報情況。陳婷一直在等他們,微信收到周睿的消息,立刻小跑過來。
朔北所在的套間客廳成為臨時開會點,除江沅外,任務組全員到齊。
“老大,我沅呢難道出去買夜宵了”周睿環(huán)視一圈,大聲問道。
朔北面無表情支起一塊白板,拔開馬克筆筆蓋,冷聲道“睡了,聲音小點。”
周睿一臉臥槽,顯然腦補到了某些奇怪情節(jié),楊一帆看不下去他這幅憨樣,抬手給了個暴栗。
陳婷不明所以,眼底流露出幾分擔憂“探路的時候出現(xiàn)意外狀況了嗎”他們這樣的特殊體質者,很少會受不了熬夜、連軸轉工作,再加上任務組里有朔北這尊冷面無情的大佛,陳婷不免往江沅受傷了不得不休息方面想。
“喝醉了。”朔北簡單解釋了一句,壓低眼眸,看向周睿和楊一帆“說說你們的收獲。”
楊一帆起身“erfect ti酒吧內部情況打探完畢,先說整體結構,酒吧共三層,大堂后廚都在一樓,二樓是包間,負一層有個地下室,用來存酒和別的需要低溫儲藏的食品再說酒吧員工和客人,我和睿哥粗略打探了一遍,員工今晚出現(xiàn)過的員工都是原汁原味的純天然人類,但客人里,有不少披著人類皮、過來找炮友的妖怪,不過由于光線昏暗和氣味混雜,沒辦法判斷有沒有那只魅妖。”
朔北淡淡“嗯”了聲,楊一帆說完話的同時,他已經在白板上畫出酒吧每一層的平面圖。
“老大,我和帆哥有了個計劃。”周睿舉手發(fā)言。
“說。”朔北一揚下頜。
“酒吧里那個唇印活動,我倆打算參加一下,借著這個由頭鬧一場,順便施展一下身為降妖師的本領。”周睿語氣嚴肅,“我有個直覺,今晚魅妖就在現(xiàn)場,或許我還和他說過話。”
“我也有這種感覺,我和睿哥坐那兒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觀察我們。”楊一帆附議,他用了“觀察”這個詞。
朔北點頭,表示贊同,繼而話鋒一轉
“erfect ti酒吧所在街區(qū),是沒有發(fā)生命案的幾個地點之一,從昨晚我和江沅的打探來看,那里的一切都非常普通。居民樓、商鋪、夜市,旁邊還有個小學,警車定時來回巡邏,社會生態(tài)環(huán)境簡單。”
說這,客廳里投影儀自動開啟,墻上出現(xiàn)一副詳細街區(qū)地圖。
朔北拿起激光筆,在其中幾個地方圈了一下“確定魅妖身份后,周睿、楊一帆,你們想辦法把它往這條路上帶;陳婷,你埋伏在這棟樓高層。失蹤者的生死以及下落尚不明確,我們的目標是活捉。”
“那您和江沅呢”楊一帆問。
朔北早有安排,答得毫不猶豫“江沅槍法好,我安排他在對面樓樓頂。”
這和先前的計劃不一樣,周睿疑惑兩者之間的改變“說好的我們四個人在酒吧互相照應同進同出呢”
朔北答“我認為你的計劃很好,所以我和江沅沒必要再去分散魅妖的注意力。”
“萬一那家伙不來找我們,怎么辦”周睿提出一個可能性。
朔北面不改色“如果你們沒成功,或者中途出岔子,我立刻帶江沅過來。”
周睿心說成,你在酒吧掐著江沅腰親人家的照片已經在微博上爆了,不怕引不來狼。
“我們?yōu)槭裁床桓欦妊徊⑹й櫿叩奈恢么_定了呢”楊一帆以前沒跟朔北出過任務,不理解三組的作風,晃動著頭頂紅毛,小小的腦袋里充滿大大的疑惑,“或者將計就計,給魅妖捉回去,直接打入內部,來個里外夾擊”
“如果那些失蹤者還活著,肯定被控制了。我們跟到它的老巢,到時候,那些人都會變成它的人質,我們就失去了主動性。”周睿抬起右手,搖了搖食指,“活捉它,我們三組有一萬種方法讓它開口說出關押地點。”
夜已經很深,整個城市陷入沉眠,遠方的高架橋要很久才有車輛路過,燈色寂寞。朔北關閉激光筆,對眾人道
“從確定身份到活捉,這個過程不可冒進,魅妖精通魅惑術,出門前帶好清心符,切記不要暴露執(zhí)行組組員的身份。”
“今天的會就到這里,明天白天,分頭到酒吧附近踩點,但不可做得太刻意。陳婷,你只有一個人,遇事小心。”
“我會的。”陳婷起身,嚴肅點頭。
幾人紛紛拿手機,將朔北畫在白板上的平面圖拍下來,然后才離開。
周睿走在最后,心說自家組長今晚似乎心情有點好,有問必答,還答得比較耐心。嘖,看來心靈雞湯誠不欺我,換個城市,真的能換一種心情。
江沅一覺睡到將近中午,醒來時被子呈條狀纏在腰上,另一頭拖到床外,隨著翻滾在轉紅地板上掃來掃去。江沅被勒得慌,一下子睜開眼。
“嗨,你醒了。”耳邊飄來阿充的聲音,涼幽幽的,透著一股怨氣。
江沅覺得有點不對,偏頭問“你怎么了”
“你先告訴我昨晚發(fā)生了什么。”阿充硬邦邦地將疑問說成了陳述句。
江沅一愣,下意識重復“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嗎”
阿充語調驟然揚高“你不記得了”
“我記得啊,昨晚我和朔北去探路,順便吃了個夜宵,那老板說他兒子要結婚,給每一桌都發(fā)了喜糖喜酒,于是我喝了點酒。”
“然后呢”
“然后”
江沅反應過來,噌的坐起身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完全不記得喝酒之后的事情。
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他喝醉了,而送他回來的人,極有可能是朔北。
他以前醉過酒,根據(jù)當時在一起的朋友描述,他借酒勁做的事情一般都很荒謬,比如拎著水盆去給街上的垃圾桶洗澡,比如嚷嚷著要去化學實驗室偷試劑。
只有一次比較正常。據(jù)描述,那是一個深夜,他捧著手機掛著笑容站在酒吧門口,問每一個路過的漂亮姑娘小伙電話號碼,成功率還奇高,朋友告訴他的時候臉上掛滿羨慕嫉妒恨。
喝醉后的自己實在是太糟糕了。
江沅捂住臉,心情非常崩潰“我昨晚沒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沒亂說什么吧”
“我怎么知道”阿充氣得磨牙,那個禽獸,居然趁江沅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干那種事情
江沅完全不清楚阿充的苦澀心情,他仍沉浸在震驚慌張之中“送我回來的人是朔北嗎”
“對。”阿充答話的時候還附贈了一聲冷笑。
“他表情怎么樣”江沅開始絕望。
阿充“呵,他表情一向不怎么樣。”
這樣的回答讓江沅抓住了點希望,他試著從另一個角度切入,問“也就是說,他和平時沒區(qū)別”
“沒有。”阿充冷冷道。
江沅松了一口氣,這說明他應該沒惹朔北生氣。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為什么不開心”江沅把話題轉移回去,輕聲問阿充。
“哎,你關心我,我真的好感動。”阿充回答得慢慢吞吞,“我沒什么,就是突然換了個城市,看著陌生的房間和布置,內心有點惆悵。”
江沅“”
所以你其實是水土不服引起了內分泌失調從而導致情緒低落嗎
江沅覺得自己有點不能理解這個充電寶。
他扯開腰間的被子,打赤腳下床,去衛(wèi)生間洗漱,擠好牙膏抬頭看向鏡子,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
鏡子里的人穿著睡衣,扣子從頭到尾一顆不漏,連袖扣都沒被放過,完全不像自己的手筆。
“昨晚誰給我換的衣服”江沅恐慌扭頭,語氣里帶著殷殷期盼,“是你吧是你吧一定是你吧”
“我倒是想,但沒來得及。”阿充無情地道出事實。
江沅牙刷頭上的牙膏啪唧掉落“所以說是”
阿充“對的,沒錯,就是他,你口中的死變態(tài)。”
“那還真是謝謝他。”江沅表情很麻木,緊接著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了不得的問題“他發(fā)現(xiàn)你了嗎”
“當然沒有,我機智地把自己藏了起來。”阿充拖長語調,說得混不在意。
江沅問他“怎么藏的”
阿充捏了個結界,空氣微微波動,床上的漆黑充電寶不見蹤影。
“那就好。”江沅提到嗓子眼的心噗通落回原處,拍拍胸口,低下頭重新擠上牙膏。
在他不遠處,結界緩慢消失,充電寶重新出現(xiàn)在床上。
朔北幾乎將所有的情緒功能都留在了這縷分魂里,許多在本人身上不曾展露過的特質都在阿充這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