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叮叮叮――
輕快的微信視頻通話提示音在下午5點響起,江沅不耐煩地翻了個身,一陣摸索找到魔音來源――ipad,半睜開眼,穩(wěn)準狠按在了掛斷鍵上。
江沅習慣性翻回去,打算再睡一會兒,但下一秒,那聲音又響起來。這個時候當然是繼續(xù)掛斷,但他剛抬手,就愣住了。
他記得他已經(jīng)死了,但現(xiàn)在,在一秒鐘前,他為什么會在睡覺
難道死了變成鬼也要睡覺
江沅一下子睜開眼睛。他看見了流淌在米白天花板上的蜜色陽光,以及反光的鐵支垂吊式頂燈。
這畫面很眼熟,很像他的臥室。
江沅坐起上半身,開始環(huán)視觀察。
他身處在一個寬敞的房間里,簡美風格,與天花板同色系的墻上掛著一幅油畫,底下是睡著一條咸魚抱枕的卡其色布藝沙發(fā),躍格書架靠墻,籃筐矮茶幾上擺有幾包薯片和一個果盤。
這不是像了,這就是他的臥室。
江沅內(nèi)心略有困惑。
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他去廚房切了一盤西瓜端回自己房間,邊吃邊玩手機游戲。幾盤過后,手機沒電,于是他掏出一根從淘寶上花了兩元人民幣購買得到的數(shù)據(jù)線,邊充電邊繼續(xù)玩游戲。
沒過多久,手機開始發(fā)燙。
沒過多久,一股奇怪的味道傳來。
沒過多久……手機爆炸了。
轟的一聲,震耳欲聾,他被氣浪沖到房間另一邊,不僅如此,還明顯感覺到胸膛被炸開了花。
那一下過后,江沅眼前發(fā)黑,身體失去行動能力,但沒立刻失去意識,不過他覺得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肯定要完,干脆趁著片刻空檔,想了一下司儀會怎么在葬禮上介紹自己:
“這是一個年僅二十四歲的可憐人,他才結束了留學生涯,從資本主義回歸社會主義,但連學校寄來的學位證都沒收到,就永久性辭別人世,死因是手機在充電過程中因不正確操作爆炸。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使用非原裝的、廉價的充電線,也不要在手機充電過程中玩游戲。”
介紹的時候還應該聲情并茂、催人淚下。
但――
但他現(xiàn)在好好的,胸口沒開花,連衣服都沒有破,心臟正有規(guī)律地跳動,就是有點快。
門口傳來貓乞食的叫聲,江沅將近20個小時沒給舔糧,它很餓很抓狂。窗外,小區(qū)里有人遛狗,似乎嚇到了哪家小孩,人哭狗吠,家長狗主人吵得不可開交。
這一切都那么真實,就如每一個醒來的早晨。
難不成昨晚做了個夢
江沅掐了一下自己,被掐的地方傳來明顯痛感。
哦,原來真的沒死
江沅又扭頭去找手機,誰曉得竟然看見了駭人的一幕:床頭柜上攤著一堆金屬殘骸,以及一個被燒黑的插線板。
這算什么昨天手機炸了是真的
江沅落地的心再次懸起,內(nèi)心的“臥槽”能刷滿整個屏幕,但他天生屬于懶得做表情的那種人,典型的節(jié)能主義,即使面對此情此景,面部肌肉依舊沒被調(diào)動,因此表面看上去非常鎮(zhèn)定。
但他手顫了兩下,不過下一秒,被自己強行止住。
江沅伸手打算把手機尸體撈起來,但還沒碰到,突然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剛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床上似乎有點擠。
可是,一米八的床,他一個人睡,怎么會擠
――難不成真正的江沅已經(jīng)死了,尸體躺在床上,現(xiàn)在這個有意識的他,只是一個鬼魂
江沅腦子里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這時候,微信視頻通話提示音再度響起。
叮叮叮叮叮叮叮――
又是ipad。這東西在床上,要拿勢必回頭,回頭就有可能撞見自己的尸體,那必是一幅相當恐怖的畫面;但如果不拿――不,沒有這個選項,手機炸了,能用來回微信消息的就只有ipad了。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怎么能夠放棄最后的娛樂工具呢江沅決定直面自己的“死亡”,癱著一張臉遲緩地扭回頭。
微信還在響,床上沒有尸體,但除了枕頭被子抱枕外,真的多出了東西:那是一個巨大的、幾乎等身的、黑色的,長方體。
之所以說是長方體,因為江沅不太確定這玩意兒是什么。這東西看上去很有金屬質(zhì)感,朝上的那面繪著繁復精致的花紋,朝著床腳的那面……有個usb接口,一個電源鍵,以及一排小燈。
不是尸體就好,江沅松了一口氣。但兩秒后,他又充滿了震驚:這個放大版無線充電寶一樣的東西是怎么出現(xiàn)在床上的不可能是他爸媽哥哥半夜里偷偷摸摸運進來的,昨天除了他沒人在家――門反鎖了,用常規(guī)方式?jīng)]法從外面打開。
難不成,是從iphone xs和兩元充電線的爆炸中被召喚出的
但怎么可能現(xiàn)實世界又不是漫畫小說啊呵呵!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暗下去的屏幕第四次亮起,微信提示音第四次傳入耳中,江沅終于將視線移過去,看見平板中央那個光彩鮮亮的頭像赫然是他媽。
江沅想了一下,決定接通。
他媽顧淑芬女士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江沅一聲“媽”還沒叫出口,顧淑芬女士雙手叉腰開始說話了:
“崽你手機怎么關機微信怎么現(xiàn)在才接是不是想把一會兒的約會爽了我告訴你沒門!你這是才起床快去把自己意糧刪環(huán)裨頡―”
江沅:什么約會
江沅打斷顧淑芬女士就要噴發(fā)的怒火:“媽,我今天沒有約會。”
“你有!你給忘了嗎”顧淑芬女士嗓門驟然揚高,“我們前幾天說好了,今天中午你要和劉阿姨的女兒見面!”
“你給我安排了相親”江沅有些驚慌,面癱臉出現(xiàn)破裂,同樣抬高了語調(diào)。
“對,就是相親。別人小學生都談朋友了,你24歲還光棍一個,你不相親誰相親”
“我不相親,我才回國幾天,工作都還沒找!”
“餐廳位置已經(jīng)訂好了,劉阿姨那邊也通知到位了,你哥領了任務回去接你,這會兒估計已經(jīng)到樓下。”顧淑芬女士一幅沒得商量的語氣,說完就想掛電話,江沅爭分奪秒抓緊機會質(zhì)疑:
“你讓哥押送我”
“對!”
江沅頓時感到窒息,但他媽不給他任何反駁機會,干脆利落掛斷通話。
江沅本想讓顧淑芬女士確認一番突然出現(xiàn)在他床上的可疑物體是否真實存在,但沒來得及,有些遺憾。
他把目光挪回疑似無線充電寶的長方體上,一時之間,竟比較不出“手機炸了我非但沒死沒傷一覺醒來身邊還多了個東西”和被安排相親這兩者間哪個更可怕。
窗外吹來的風相當涼爽,江沅在原地吹了三分鐘的風,三分鐘后,敲門聲響起,江沅他哥回來押送江沅了。
江沅立刻決定讓他哥看一眼昨晚的手機爆炸現(xiàn)場和突然出現(xiàn)在床上的可疑物體。
江沅去客廳打開門,他哥不僅回來,手里還提了幾套衣服。
這人是典型的自己踏入了婚姻墳墓,就想著把別人也拉進去的類型,看見江沅還穿著睡衣、頭頂一撮呆毛,頓時恨鐵不成鋼把他拽進洗手間,又搓又洗一頓倒騰。
江沅被放出來時,變成了一副嶄新的模樣。
他本就是漂亮的長相,鳳眼狹長,眼角微微上翹,一頭天生自然卷被打理得整齊服帖,膚色白皙,透著一股子書卷氣息,此時正低頭整理袖口,清瘦的后頸線一直延伸進衣領,淺灰色襯衫恰到好處勾勒出上半身線條,下搭深黑牛仔褲,雙腿筆直修長。
就是臉有點癱,懶得做表情。
“離7點還有1個小時,從我們這兒開車去餐廳只要20分鐘,所以半個小時后出發(fā),出發(fā)前不許弄亂發(fā)型!”江沅他哥跟在江沅身后,嚴肅認真進行叮囑。
江沅回了聲“好”,走回臥室反手關門,當場打了個呵欠。
他又一次看見了床上的可疑物體,依舊被他的被子蓋著,沒有移動位置更沒有消失。江沅火速開門、探出腦袋,喊了聲“哥”,卻見他哥給了他一句“客戶的電話”,拿著手機去了陽臺。
江沅思索一番,把吃飽喝足正伸懶腰的貓?zhí)崃镞M臥室,一人一貓一起朝可疑物體靠近。
他把貓放在了可疑物體上,貓感到好奇,在上面踩來踩去,又嗅又聞。
他拿起ipad給可疑物體拍照,屏幕上同樣出現(xiàn)了可疑物體。
這可以證明可疑物體是真實存在的,不是他的幻覺。
于是江沅坐到可疑物體旁,開始進行研究。
這應當是個充電寶,畢竟長了個usb接口,而且是常規(guī)的;摸上去,也很有充電寶的觸感。江沅按了一下電源鍵,旁邊那排小燈立即閃爍――電量不足的標志。
于是江沅從柜子里找出給自己的小型、不、迷你型充電寶充電的數(shù)據(jù)線和插頭,費了一番力氣把可疑物體挪了個方向,給它接通電源。
充電燈亮起。
嘖,還真是個充電寶
江沅后退三步,抬手托住下巴,蹙著眉頭深思。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明明手機被炸成了一團焦黑,他卻什么事都沒有,不僅如此,一覺醒來床上還多了個巨型充電寶。
這不科學,很不科學,不合邏輯也不合常理。
他拍了一把額頭,走回床邊。巨型充電寶長一米八,寬度比肩膀?qū)挷涣硕嗌伲晖耆壬怼?
該不會是個人類專用充電寶吧
這個驚奇的想法讓江沅眉梢挑了一下,然后,他做出一個舉動――他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