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醒死了
在看到吳醒尸體的那一瞬間, 時遠(yuǎn)的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誕感和眩暈感。在他頭腦發(fā)愣的時候,站在他旁邊的王不行則飛快地扭動著身體跑了過去。
在離吳醒尸體還有一段距離后, 他又怕驚擾了對方一般,放慢了腳步,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挪到了對方的身旁。
他蹲下身子,肥胖的手指輕輕按壓在吳醒頸部的穴位上。或許因為緊張的緣故, 他的手中溢出了不少黏濕的汗水。將一切的感官都弄得模糊不清。
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中,王不行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一下一下地跳動。然而這樣緊張的心情也喚不醒吳醒。
吳醒是徹底陷入了長眠, 就如他的名字一般, 再也不會醒來。
王不行癱軟在地上,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臉上的汗水從他的臉上劃過,一點一點地滴在地上。他愣了好久,終于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咸咸的。
分不清這些是汗水還是淚水。
“你認(rèn)識這人”時遠(yuǎn)一步一步地朝著王不行所在的方向走來,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將哀痛的神情收斂在眉目之間。
“認(rèn)識。他是我的室友, 叫做吳醒。”王不行將手臂遮擋在自己的眼處, 努力不讓自己苦澀的情緒不向外傾瀉。然而,在這個時候, 他的聲音卻是苦澀的、帶著哭腔。
也正是因為此,王不行沒有看到時遠(yuǎn)的表情。
時遠(yuǎn)的大腦此刻正在“嗡嗡作響”,然而同他繁雜的思緒不同的是他此刻平靜的內(nèi)心,就像洶涌澎湃的大海,將一切的波濤都掩藏在了平靜的表面之下, 讓人窺不出什么端倪。
善哉輕輕轉(zhuǎn)過了頭,看向了時遠(yuǎn),隨后他輕輕地上前,從手腕上摘下了一串佛串,放在了吳醒的身上。
佛串落在吳醒身上的時候,便有一道金光落在他的身上。這層金光將原本覆蓋在吳醒身上的陰氣驅(qū)散,在這充滿暖意的空間中,他就像是熟睡了一般,靜靜地躺在那里。
“這是……”王不行有些疑惑地抬起了眼,看向了善哉。他腫脹的眼皮也在這一刻暴露在眾人的眼前。
善哉看了他一眼,隨后移開了目光。他的聲音清和,低聲說道:
“這是了塵珠,能幫他脫離陰氣纏繞,不被陰氣附身,順利走入時間長河,化作天地一員。”
王不行聽到后,忍不住亮了亮眼睛,他從地上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朝著善哉的方向拜了拜,隨后哽咽地說道:“善哉大師,我替吳醒謝謝你。”
這回,王不行是真心實意地說出“大師”這兩個字的。
在短暫的這么半盞茶的時間內(nèi),王不行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快步地從自己的儲物手環(huán)中清出了一個空的儲物袋,隨后蹲下.身子,將吳醒的身子一點一點地收入到儲物袋中。
儲物袋并不能裝人類,但是可以裝尸體。
當(dāng)吳醒一點一點地沒入到儲物袋后,王不行是真的接受了他已經(jīng)死亡的事情了。
“吳醒的批準(zhǔn)是什么”時遠(yuǎn)開口問道,他的目光落在吳醒的尸體剛剛待過的土地上,聲音輕微。
“對,他是有批注的。他的批注是二十七人。”王不行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的手不停地顫抖著,“一、二、三、四,一共有四個字。按道理來說,吳醒應(yīng)該有四條命才對。他怎么可能會死在這里呢”
“二十七人。”時遠(yuǎn)心下顫抖了一下,他的大腦神經(jīng)在這一刻仿若緊繃了起來。反倒是跟在時遠(yuǎn)身后的姜博學(xué),語氣平靜道:
“這很好理解。這就說明,殺死你室友的敵人太過強大。強大到即便吳醒擁有四次生命,都無法戰(zhàn)勝對方。”
“怎么可能!”王不行說道,隨后他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努力壓抑住自己慌亂而又繁雜的內(nèi)心,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眼茫然地看向前方,有些無措地說道,“可是之前老師說過,每一個字都能讓人擺脫危機。”
“既然是擺脫危機,那么怎么可能又會讓人重新置身于同一場危機中呢!”
姜博學(xué)聽到這句話后皺了皺眉,顯然也想不明白這點。倒是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危湘君,此刻看了他們一眼,輕飄飄地說道:
“你也知道是以前。”
“過去,現(xiàn)在,未來。當(dāng)光影每變化一刻,我們意義上所指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也在發(fā)生時間概念上的轉(zhuǎn)變。例如,過去的天道能保護住你,讓你能順利躲過生死危機,但是現(xiàn)在的天道可不一定。”
危湘君緩緩仰起頭來,露出了她白皙而又精致的下巴。縷縷的白發(fā)在這一刻從她的耳后滑落,傾落在她的肩頭,她的眼中像是盛滿了時光剪影一般,低聲說道:
“天道已經(jīng)將它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姜博學(xu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看了危湘君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在王不行的眼中,見他眼中依舊還是疑惑不解的神色后,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后低聲說道:
“天道現(xiàn)在同另外兩個天道斗爭。三方在這個時候應(yīng)該處于一種默契和平和的階段。也因此,天道無法像之前一樣,直接讓被它關(guān)注的天驕直接躲過生死危機。畢竟,一旦它失衡,那就是整個四大域都失衡、毀滅。也因此,我猜測,天道應(yīng)該只提供了四次幫助,讓你的室友躲過了生死危機。”
“這是它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四次都躲不過嗎”吳醒握緊了拳頭,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向下滑落,視線落在了吳醒原本躺著的位置。此刻在那里,還殘留著一朵黑色的小花。或許是因為陰氣的抽離,花朵隱隱有枯萎的跡象,看起來蔫蔫的,尤為可憐。
然而這可憐,卻讓王不行心中的怒火節(jié)節(jié)上漲。他握緊手中的拳頭,咬牙說道:
“這是那個叫做應(yīng)常的鬼將殺的!對不對!”
沒等眾人回答,他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定是那個叫做應(yīng)常的鬼將干的!就是他,這朵花就是他弄的!”
在王不行的大聲呼喊之下,這朵小花被最后一絲金光籠罩,緩緩消散,歸于空中。
王不行在這大喊之下,又平靜了下來,目光看向時遠(yuǎn)道:“吳醒的批注,二十七人,是不是就是‘花’的意思”
時遠(yuǎn)點了點頭。
二十七人,艸為二十,七人為化。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便是花這個字。
“花,竟然是花!”王不行勉強扯起了一抹笑容,開口說道,“那生路呢按照之前所說的那樣,這生路不應(yīng)該也是花這個字嗎”
時遠(yuǎn)看了他一眼說道:“生路其實很簡單。”
所有人的視線在這一刻都盡數(shù)落在了他的身上。
時遠(yuǎn)目光平靜:“生路就是將血珠中的陰氣侵入到花瓣中。這些花面對更濃重的陰氣,便會俯首稱臣。”
這一點,在之前的一號空間中就已經(jīng)試驗過了。
但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被時遠(yuǎn)說出來時,眾人的心頭上卻帶著一股悲涼。
真的是生也在花,死也在花。
時遠(yuǎn)道:“吳醒到最后靈力耗盡之時,也沒有打算運轉(zhuǎn)血珠內(nèi)的陰氣。對于有風(fēng)骨、有驕傲的天驕們來說,這些放在血珠中的陰氣,是一種恥辱。他們不會用他。而對于萬事不在心上的吳醒來說,或許這就是他最后的堅持。”
“堅持不用陰氣。也正是因為此,他也喪失了最后的生機。”
他死了。
王不行閉上了嘴巴。他原本生得喜慶,笑起來就像是一團柔軟的面團。但此刻,他繃著一張臉,整個人看起來就顯得格外的蠻橫,讓人有些心驚肉跳。
“我去埋地.雷。”王不行只是這樣簡單地朝著時遠(yuǎn)他們說了一聲之后,便朝著七號空間和八號空間的屏障走去。
氣氛在這一刻變得微微有些沉默。
時遠(yuǎn)走在了最后頭,看著屏障處一片向外四射的火花,最終看向站在他旁邊靜默不語的善哉,輕聲問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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