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十二月,寒風(fēng)凜冽刺骨,刮在臉上就跟利刃似的。
每天一大早,沈鈺便同背著豆腐箱的沈兒川一同出門。沈二川英挺的面上有了笑意,壓低了聲音沖沈鈺報喜:“二娃,我去鎮(zhèn)上的酒樓問了問,早先管事的說他們已經(jīng)有了買豆腐的地兒。最近這些日子,那家做豆腐的好像搬回老家去了,管事的見我每天都在鎮(zhèn)上賣豆腐,問了其他人,說咱們的豆腐做得確實好,管事的讓我今天把豆腐全送他那兒試試。要是吃得好,以后就都往他那兒送,不用再費勁兒叫賣了。”
沈鈺也高興,“太好了,這樣爹就不用再受凍了。”
說話間,二人便到了村口,沈瑾正縮著身子往里頭瞧,看見沈鈺的身影就興奮地?fù)]了揮手,沈鈺呼出一口氣,同沈二川道了別,小步跑到沈瑾身邊,往陳家坳方向而去。
身后的沈二川笑著招呼了不遠(yuǎn)處的沈大柱一聲,兄弟倆閑聊著往鎮(zhèn)上走。
沈大柱哈出口熱氣,看著走遠(yuǎn)了的沈鈺滿是羨慕:“你家二娃越來越懂事了,族長家的阿瑾跟著他都長進(jìn)了不少。也就是我家那小子還沒到念書的年紀(jì),不然的話,以咱倆的交情,我還不得死賴著你讓你家二娃教教我兒子。”
沈二川知道沈大柱說話就這德性,沒個正經(jīng),也不在意,反而安慰他:“遲上一兩年念書也好,你多給他攢點錢。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念書啊,真不是一般費錢。二娃都快把蒙學(xué)書本學(xué)完了,估摸著開春就得學(xué)四書五經(jīng)。我去鎮(zhèn)上書肆里問了問,一本最便宜的《論語》都要二兩銀子,九本書,那就是十八兩。這還不算什么先賢注集,不談筆墨紙硯,光是買書的錢就讓人頭疼。”
沈大柱咋舌:“乖乖,這么一算,光是種地,還真送不起娃去念書啊!”
“那是。你還不得趁著這兩年多攢點錢,到時候你家栓子出息了,你不就跟著享福了”
“是這個理兒!今兒個回來我就去河里撈點魚賣去,回頭給你兩條!別客氣啊,讓二娃補(bǔ)身子的,以后我還等著二娃教教我家栓子念書呢!”
沈二川原本沒想著收,一聽沈大柱搬出了沈鈺,便閉了嘴,想著沈鈺念書也費神,該喝點魚湯補(bǔ)補(bǔ),日后還了沈大柱這人情便是。
沈鈺還不知道他馬上就有魚湯喝了,一路上跟著沈瑾埋頭疾走,腳都被凍得沒了知覺。
陳恪一看見沈鈺就牙疼,板著臉上前接過沈鈺背后的書箱,不冷不熱的說了句:“娘熬了姜湯,你們?nèi)ズ纫煌耄碜印!?
沈鈺捧著碗,感受到碗身傳來的熱度,再低頭喝上一口姜湯,這才感覺快要凍僵的身子活了過來。
陳秀才依然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樣子,輕飄飄地瞅了沈鈺一眼,“喝完就趕緊過來背書!”
沈鈺趕緊仰頭把姜湯灌了下去,又戀戀不舍地摸了一把還帶著余溫的碗身,這才搓著手進(jìn)屋,準(zhǔn)備接受陳秀才的考校。
毫不意外,背誦順利過關(guān)。
身后的沈瑾不由傳來了幽怨的目光,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嘆了口氣,這愁眉苦臉的樣子登時逗樂了陳秀才,立即招手將沈瑾叫了上去。
沈瑾縮縮脖子,堅強(qiáng)地頂住了陳秀才的威壓,可算是把昨天的課業(yè)背利索了。陳秀才的眼里便透出幾分滿意來,看了看正在認(rèn)真練字的沈鈺,素來嚴(yán)厲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抹溫和之色。
沈鈺還在同毛筆死磕,上輩子他練過一段時間的顏體,但后來忙得暈頭轉(zhuǎn)向,沒能堅持下去,也就是能夠糊弄外行的水平。現(xiàn)在體型縮水了,小孩子手上根本沒勁兒,寫出來的字兒雖然不至于不堪入目,卻也談不上一個好字。
為此,沈鈺還挺發(fā)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