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澈的手不由自主又摸上了綁在手肘上的短刀,骨節(jié)分明的手緊了又緊,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看向王老頭的黑眸深處陰霾沉沉,浸染著壓抑不住的寒意。
有風(fēng)襲來,帶起一陣淡淡又熟悉的香味,楚澈側(cè)頭,原來是周小魚晨間幫他洗的衣物,正晾在通風(fēng)處,似乎是沾染了周小魚身上的藥香,在春風(fēng)的吹送下,若有若無入鼻。
不知為何,眼里卻突然劃過周小魚那雙純凈得如同未染過塵埃般的眸子,想了想,又側(cè)頭對王老頭道:“王老丈記性真有這么好
“那當(dāng)然。”
“那小六便來考考你如何”
“你說。”王老頭臉上滿是自信。
楚澈隱下心頭騰起的桀戾,半瞇著眸子,回憶了一會兒才道:“八年前的九月十三,大約午時許,周小魚與你在院外,你倆悄悄的在說什么,這件事情王老丈可還記得”
王老頭兒沉吟了一會兒,一拍大腿道:“記得呀,能不記得嗎不就是你走的頭一天。”
“嗯!王老丈記性真好。”楚澈點(diǎn)點(diǎn)頭,裝作隨意道:“那你可還記得你倆的談話內(nèi)容”
王老頭伸手摸了摸胡子,道:“當(dāng)然,那年干旱,村里顆粒無收,很多人家里連飯都吃不起,大家都過得很苦,魚小子也不例外,他看病又不收人錢,又不會其他手藝活,家里還多了你這一張口吃飯,于是他便準(zhǔn)備賣了……”
“賣了我。”楚澈冷冷的接口。
“……”王老頭兒一噎,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楚澈。
半晌才道:“他哪舍得賣你呀!再窮再苦,割肉都得把你養(yǎng)著,你不就是他的心頭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手里怕化了,外人說不得你半個壞字。”
說到這兒,王老頭突然笑道:“你要不是個男孩兒,村里人都懷疑他是把你當(dāng)媳婦兒在養(yǎng)。”
楚澈一僵,半邊臉就紅了,干笑道:“王老丈真會開玩笑。”
“開啥子玩笑呀你上學(xué)堂時,他哪一次不是偷偷跟著你,將你送過河對岸才回家。你在學(xué)堂打架鬧事,哪一次不是魚小子在背后幫你擺平村口的張賴子嘴賤,說你是哪來的野雜種,被魚小子聽到后,上門整整教育了三個時辰,從此見著你繞道走。你發(fā)燒了嚷著要吃肉包子,天都黑了,魚小子還跑鎮(zhèn)上幫你買回了肉包子,天黑路滑看不見,膝蓋都磕破了。”
楚澈:……
有這回事他怎么不知道這些
不對,王老頭怎么知道這些
王老頭見他一臉疑惑,得瑟道:“你想問我怎么知道這些對吧我收山貨呀!每天早晚都要進(jìn)一趟村,我這人話多,遇見了便要問一下,村子里的事情呀,我是了如指掌。”
楚澈沉默了,半晌才問回了剛剛的那個話題:“那天下午,他與你說要賣的是什么”
“那條大黑獒。”
“什么”楚澈一臉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周小魚竟然是要賣掉那條傻狗
為什么會是這樣
他還沒被周小魚撿回來時,周小魚便已經(jīng)養(yǎng)了那條大獒犬。
那只大獒犬是很珍貴的品種,聽說是周小魚死去的父母從別的地方高價買回來的,可以說是除了積蓄和那個破舊的小木屋之外,周小魚的父母留給他唯一的活物了。
而楚澈也看得出來,周小魚很喜歡那條狗,每天幫它洗澡,梳毛,按時帶它出去溜達(dá)。
可為什么……
楚澈喃喃得自言自語一般道:“為什么他為什么要賣掉它”
“因?yàn)槟悴幌矚g它。”王老頭又給楚澈扔了一個炸雷。
“我問了魚小子,他當(dāng)時說是因?yàn)檫@只獒犬吃的太多了,他要養(yǎng)不活它了,可我覺得他眼神閃躲,再三的套問之后才知道,是因?yàn)槟悴幌矚g它。”
因?yàn)樗幌矚g它
他說過嗎
……
他好像是說過。
獒犬只認(rèn)一個人為主,他在周小魚家住了五個月,那只黑獒也對他是愛答不理,沒事還喜歡對他吠幾聲。
他有一次好像忍不住在周小魚面前抱怨過,說他一點(diǎn)也不喜歡這條狗,然后周小魚猶豫了片刻后說:小六不喜歡,那咱們就不要它了。
楚澈當(dāng)時說完就忘了,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