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她便爬了起來,眼巴巴地看著孫皇后:
“母后,女兒可否帶著人先行一步,將潼關(guān)行宮打掃出來。
待父皇和母后來了,便可直接入住。”
孫皇后笑瞇瞇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嗔怪道:
“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行,看在小七這次立下這么大的功勞,母后今兒個就跟你父皇說,讓他多為你派些人手。”
“母后最好了!”
孫皇后笑著將她攬入懷里,又不僅嘆了口氣:
“蓁兒,你母后生了這么多混小子,你姐姐也不大與我們親近。
母后是打心眼兒里疼愛你和容兒這兩個丫頭。
雖然母后心里對你多疼愛一些,但到底還是會為她著想的。
這一次宴會上,母后還想給她尋一門好的親事......
你也知道,江北安氏,云南王府,這些世家貴族都有極為出色的人選......”
楊蓁摸了摸她母后的臉頰,悄聲道:
“母后,你永遠都有小七。
小七永遠不會離開你。”
孫皇后哽咽著抱緊了她,久久也沒再說話。
楊蓁告別了她母后,在長樂宮睡了一整天。
到了晚間,她得了父皇委任她先行潼關(guān)行宮的消息時,便立刻火急火燎地編排起了宮人和家伙物什。
楊蓁興奮地睡不著覺,一直到深夜才就寢。
第二天,景瑞帝命令尚宮局以車馬先行潼關(guān)行宮,楊蓁也迫不及待地跟著車馬出發(fā)。
半程路過京郊時,楊蓁忽而想起自己的長姐楊芙的府邸就在京郊外。
于是她便令車馬先行,自己則帶著幾個宮女前去拜訪楊芙。
那是個五進的大宅院,里面卻只住了她長姐一人。
這天恰巧下了雨,淅淅瀝瀝地順著屋檐落下來。
長公主府邸就在城外六七里的地方,是個極為安靜的地界。
馬車行至府門外,簡素的磚墻和周遭的荒蕪使得這府邸看起來無人居住。
楊芙一向喜歡清靜,前世里楊氏一族遭遇了那樣大的變故,只有楊芙全身而退。
楊蓁努力回想著前世里,長姐似乎在她還沒從金陵跳下來之前,就已經(jīng)出家修行了。
她走下馬車來,照著朱紅色的大門敲了敲。
過了許久,里面這才傳來一個老邁的聲音:
“來者何人”
楊蓁聽得清楚,這是在長姐身邊服侍的周婆子的聲音。
她軟聲道:
“周婆,是我,小七。”
里面似乎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將門打開。
只見一個穿著樸素的老婆子露出半張臉來,在看見楊蓁之后不由地驚道:
“真是七殿下。”
說罷,她將大門全都敞開來,迎楊蓁進來。
楊蓁跟著她一路進去,卻見庭院里只栽了松柏和青竹。
四季常青,滿目春色。
“這些松柏都是周婆婆帶人侍弄的長得倒是青翠。”
周婆婆沒有回頭,只淡淡道:
“花草侍弄地再好有什么用,這府邸到底是少了些人氣兒,顯得清冷。”
言語間頗有些諷刺之意,楊蓁不敢再多言。
她長姐楊芙也算是個命途多舛的。
早年楊芙便下嫁周大公子,當(dāng)年的周氏也算是個前途光明的名門。
只是后來周氏因為與淮王一案中有所牽連,周氏一族被滅門。
就連楊芙親生骨肉也未能幸免。
楊蓁記得從前長姐不是這樣的性子。
從小她便同幾個皇子一起騎馬射箭,養(yǎng)成一副男兒般的性子。
可自從周氏罹難之后,她便寡居于此,再不問世事。
周婆子帶著她跨了三進院落,最后才在一處偏院兒里尋到楊芙。
楊蓁剛一跨進院落,就看見一支木矢筆直地朝她的方向砸過來。
她知道楊芙一貫愛玩的投壺,這木矢多半是扔得偏了。
這木矢沒多大力道,斜斜地跌到了她腳下。
楊蓁略略彎腰撿起來木矢,抬眼看見不遠處有一尊青銅投壺,里面斜斜落著兩三只木矢,未有一只落在投壺之外。
她長姐是個投壺高手,極少會有失手的時候。
落在她腳邊的這支,只怕是為了引開她的注意。
果然不遠處的長廊盡頭,有竹簾微晃,像是有人方才進了后院。
楊芙從蒲團上從容起身,但見她模樣清冷,上配一件淺鵝黃抹胸,一件玉青色褙子。
全身毫無金珠寶石,僅僅一柄素玉簪子挽起一頭青絲。
仔細一看,她兩鬢已漸染風(fēng)霜,卻依舊能從她臉上看出昔日里傾城的風(fēng)華。
楊蓁黯然嘆了口氣,她這幅樣子,已有些清心寡欲的意味了。
“是小七來了。”
楊蓁規(guī)矩地福了身:
“長姐。”
她與楊芙差了十四歲,向來不大親近。
但到底是親生姊妹,沒有生疏的道理。
楊芙的眼神淡淡掠過她,走到一旁的石桌椅上砌了盞茶。
楊蓁跟在她后面,稟退旁人。
她淡淡開口:
“姐姐,你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