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公魚被他的鼻梁又撞回了梨根旁的草叢里,伸一片魚鰭摸了摸自己頭頂,拿下來一看,全是血。
“嗚哇魚兄他四哥我流血了哇我流了好多血我從來沒流過這么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哇”它大哭道。
末了,補充了一句“不過我的血好香啊”
無念一面緊緊捂著自己還在流血的鼻子,一面轉(zhuǎn)指又妖力引來幾片落梨變化成了白色的紗巾,指使雪白紗巾輕輕擦去了橫公魚頭頂?shù)难!澳銢]有流血那是我的血。”
橫公魚感受著頭頂輕輕擦拭它魚頭的紗巾,大大的魚眼睜著“哦,難怪這么香”
下一瞬回過神來,它又驚跳起來“啊魚兄他四哥你流血了哇要不要緊會不會死嗚哇我超喜歡你身上的香味你不要死哇”
無念剛剛運轉(zhuǎn)妖力療傷止了鼻血,正低下頭來想跟它說沒事,便見眼前活魚亂蹦,一尾紅橙相間的大花鯉魚猛地又竄上來,再一度正正撞在他鼻梁上。
鼻血再度涌了出來。
無念一只手捂鼻另一只手摸索著伸出,按住了它的魚身“我沒事你別跳了。”
算我求你。
橫公魚被他不輕不重的按在草叢里,忍不住轉(zhuǎn)動大大的魚眼抬頭想要看他“我我我是不是又撞到你了對不起哇我不是故意的嗚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還有之前咬你的嘴巴我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哇四哥”
無念仰著頭重新止了鼻血,一時沒敢再把頭低下來,摸索著將手往下移,一只手將它捧了起來。“我知道,我無礙。”
他將魚捧近,如它經(jīng)常停落在無淵和無憂肩頭上時一樣,輕輕放在了自己肩頭一側(cè),才敢重新低下了頭。“你不必再介懷。”
微微側(cè)首看向肩頭的魚,無念又道“也不必再向我道歉。”
下一瞬目光所及,便見肩頭上的花鯉魚正一顫一顫地抽動著魚身,因知魚無法流淚,他也不確定它是不是在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魚兄他四哥你不要討厭我你身上好香好香的我超級喜歡四哥你不要討厭我”
它說得真摯而直白,伴隨哽咽,能見赤忱之心。
無念聽得微愣。
應是極少被人這樣直白地夸獎,一襲淡綠色長衫之人面露淺薄粉色。
他淡聲道“無妨。你只是率真赤忱并未做錯過什么。”
橫公魚聽得呆住。
下一刻驚聲大哭“嗚哇我被夸了我被夸了哇魚兄他四哥夸我了嗚四哥你真好還沒有誰這樣夸過我四哥我更更更喜歡你了你真好超級好嗚哇”
無念被它吵得耳朵疼,但這片寂靜已久的梨林里突然如此聒噪,他竟并未覺得討厭。
本應是無心之言,但聽在耳中,心底禁不住升起了一絲暖意,他的眼眶竟有些微的紅。
語聲淡而遠,輕而寂“是么我,真好么”
腦海之中一瞬間閃過的話語,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很輕但是極哀,很淡但是極悲,那么柔,卻那么傷。
“若無你娘便可化作一片枯梨花瓣遠離這座妖宮了”女子輕撫著他的頭,出神地對著裝作熟睡的他說“念兒念兒你是娘最后的掛念也是娘唯一的束縛”
濕熱的眼淚滴落在他臉上,女子喃喃著輕泣道“若無你娘便可”
少年的心中則是一片有過之無不及的悲寂。
我活著,你不忍心死。
我若死,你不肯再活。
“熟睡”中的少年輕輕翻了個身,轉(zhuǎn)面對著床榻里面,眼角的淚亦滑落在榻間。
我又該何去何從
“魚兄他四哥四哥”橫公魚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片魚鰭去擦拭他臉上的“水”“你臉上下雨了”
無念緩緩垂眸看向它,淡而又淡地笑了笑,語聲很輕“嗯我臉上下雨了。”
一瞬間梨林中的梨株悉數(shù)輕輕顫簌起來,無數(shù)開得正盛的白梨綻至極致,一齊自花萼上紛揚墜落,四散,旋舞,又輕又殤地落了一地。
橫公魚轉(zhuǎn)動大眼看見四周都在謝掉的梨花,重新去看無念“四哥你不開心嗎”
它著急地在他肩頭轉(zhuǎn)了起來,然后甩動尾巴試著輕輕蹦跶“四哥四哥你別不開心哪你看我看我我給你表演活魚亂蹦”
它甩動魚尾蹦至半空,大大的魚蹼尾一下子繃得很直,像一面火焰圖案的蒲扇,又像一片偏瘦的紅楓既滑稽又華麗。
看到旁邊的梨花還在謝落,橫公魚更加賣力地蹦跶起來“我還可以這樣這樣四哥你看呀看呀”
它竄起來的時候又把左右兩片魚鰭連帶背脊上的背鰭都張了開,像身上插了好幾面張揚艷烈的旗幟,模樣更是滑稽了。“怎么樣怎么樣四哥你覺得好不好玩”
無念看著它努力想讓自己開心的模樣,心里無聲地流過一絲暖意。
禁不住伸出手來輕輕撫了撫它的背鰭,無念微微揚起唇露了一絲笑容,輕聲與它言道“你也很好,謝謝。”
重巒深水,四野蒼蒼。
此刻的神之嶺南面,一大群魚懸浮半空。
它們原本扎堆在離岸不遠的淺水處圍觀著岸邊練習妖力的美魚殿下,現(xiàn)在則一臉懵地大睜著魚眼呆浮在半空中。
我是誰我在哪發(fā)生了什么
下一瞬裴焱運轉(zhuǎn)掌中妖力就要往前推的時候,群魚立時被一股雄渾霸道的仙力裹住,與妖力隔離了開。
與此同時孤塵仙君伸手按住了身旁之人運轉(zhuǎn)妖力的那只手“我是讓你引水化冰釘向崖壁,不是讓你用水里的魚去釘。”白衣仙人默聲一瞬,續(xù)道“你這一釘對面崖壁便全是魚尸魚血。”
群魚應該是聽明白了仙人的話,一條條連尾帶鰭地一抖,顫簌起來
所以它們剛剛是差點就全部變成死魚了嗎
裴焱“”
轉(zhuǎn)向群魚“我不是故意的。”
群魚尷尬“沒、沒事殿殿殿殿下加油”
下瞬魚群掉回水中,裴焱冷不丁看向了身旁仙人伸來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沒什么溫度,但骨節(jié)分明修長冷硬,很有力。而且很白。
老婆的手真好看
“引動妖力的時候意念所對是你面前的水,而非水中的魚。”孤塵仙君收回手,輕擰眉宇與他道。
裴焱便戀戀不舍地將視線收回,重新轉(zhuǎn)目看向了水中。
便見魚群不怕死地又游來新的一堆,堆在了他身前不遠的水域中,不停甩動尾巴盯著他看。
“啊,美魚殿下真美”
裴焱能感覺到這群腦殘魚的眼睛里不停地在冒出粉紅泡泡,看得他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可這些魚總涌到我面前來,我眼睛看哪它們就往哪游”裴焱眉頭抽搐“連著幾次我一想引動湖水,眼前和腦子里竄出的都是魚”
孤塵仙君轉(zhuǎn)目看他“你心思太雜,靜心看水。”
裴焱倒是想“但水里都是魚”
孤塵仙君凝聲“靜心。”
裴焱“”
“靜心看,還是魚。”而且這群魚還不停地朝他甩尾巴刷存在感擺動的頻率那叫一個一致,像跳舞你別說,還挺好看。
孤塵仙君便注意到了他看魚看得津津有味的眼神“你可是鮫人妖身過于親水,其實很想下去和它們一起玩”
裴焱“”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下瞬便見他轉(zhuǎn)步行往自己身后,裴焱正欲回頭向他看去,便感一股幽粹清寒的冷木香倏地縈來鼻間
裴焱一懵,腦中頓時便像被敲了一下一樣,鐘罄余音緩緩散開
這冷木香好像是
孤塵仙君立于他身后,以袖為屏擋住了他的眼。“透過衣袖應看不清水中之魚了。”
他說話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既淡又沉,冰冷無緒,像深山古剎里伴隨晨霧敲響的鐘罄之音,低沉厚重,余韻幽遠。
但是裴焱并沒有注意到身后之人過于陽剛過于磁性又過于低沉的男音,他的關注點是
老婆你的胸大概、好像、隱約、剛剛、應該是貼著我的背了
大學之前沒時間談戀愛、大學之后沒來得及談戀愛、活了二十一年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只被女孩子拖著手臂摔進了河里的前職業(yè)散打運動員、世界武術散打冠處男軍、現(xiàn)妖界七皇子無淵殿下,不可避免地臉紅了。
就算是男身,裴焱一想到未鏡湖里他女身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浮想聯(lián)篇。
漲紅著臉逼自己忽視后背上不時與自己相靠時的感覺一顆心還是控制不住地越跳越快明明很冷硬就是非常明顯的男人的胸膛但
臥槽我真是個禽獸。
裴焱臉上越來越紅,緊張地運轉(zhuǎn)妖力對準面前的湖面,手一直在抖抖抖抖
下一瞬便聽面前湖水嘩然而響,洶涌澎湃,同時厚重的水汽迎面撲來。
孤塵仙君抬眸,清光隱隱的仙障立時將兩人包裹護住,便見數(shù)丈高的大浪迎面朝他二人打了過來,其間夾雜著無數(shù)條懵呆癡傻的活魚。
直到?jīng)_上水岸,躺在野草叢中,水浪推遠,魚鱗上的水份迅速減少,它們?nèi)砸荒樸麓粑沂钦l我在哪我為什么要經(jīng)歷這些
裴焱尷尬地回轉(zhuǎn)頭去看孤塵仙君“那個,我”
離得太近,白衣仙人的下顎因他回頭被其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裴焱這才注意到老婆的男身比自己這具尚處在少年時期的妖身高了整整一個頭。
“”心情有點復雜。
“你在想什么”孤塵仙君的臉色明顯不大好看,大概是自己臨時授其術法的徒弟太不爭氣。
裴焱回望于他想也不想地道“當然是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習慣性兩章并一章來發(fā)了啊啊啊啊,我應該日六才對
對不住讓你們久等了,我努力把速度提上來嗚嗚嗚無能如我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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