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誰在我身邊這么多年,一點(diǎn)兒都沒學(xué)到沉穩(wěn)二字。”
“是尋公子!”
蕭隸大腦空白,許久都沒回過身來。
他捏了下自己的臉,才發(fā)現(xiàn)并未做夢。
蕭隸漲紅了臉,傻笑起來:“快快快,看我的發(fā)冠亂了沒有”
“……”閣主,你不是一向不注意形象嗎這披頭散發(fā)的模樣,哪里還有高人姿態(tài)
兩人正說著話,蕭慕尋便和蕭月明一同走了進(jìn)來。
蕭月明一身素白,腰間環(huán)佩,看著不過二十五六的模樣。而另一人則年紀(jì)更小,他的嘴唇透著白,身體也纖細(xì)消瘦,猶如縹緲的霧氣,輕易能被風(fēng)吹散。
“閣主。”
“誒!”蕭隸傻了,看著蕭慕尋眼睛都不帶轉(zhuǎn)。
他這幅樣子,令一旁的從侍不由捂臉。
太丟臉了。
您還是那位能嚇哭旁人的天玄閣閣主嗎
“我今日來,是想請閣主給我一個人。”
蕭慕尋心中也尤為忐忑,他以前未曾見過蕭隸,只聽說蕭隸癲狂,手段也十分殘忍,誰也不放在眼底。
以前蕭家嫡系中,有個天賦極強(qiáng)的歷練受傷,他父親為了他向天玄閣求藥,蕭隸都將人轟了出去。
“到底是什么人別說一個,尋兒你想要,我十個……啊不,一百個也給啊!”
“我想要謝辭。”
這兩個字說出口后,蕭隸不由愣神。
隨后,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為難。謝辭這樣的人實(shí)屬罕見,若是謝辭的話,興許真的能幫他完善丹方。
“尋兒……你要其他人我都可以給你,只是這個謝辭體質(zhì)有些特殊,我……”
蕭慕尋強(qiáng)撐著身體,來到這里已是極限。
他咳嗽得厲害,竟一口血吐了出來,鮮血飛濺間染上了蕭隸的長袍。
氣氛驟然死寂。
從侍連忙勸道:“閣主,尋公子不過就是想要謝辭,咱們天玄閣又不是給不起!”
“給給給,區(qū)區(qū)一個謝辭算什么!”蕭隸連忙讓步,心痛到無以倫比,“尋兒,可是我氣著你了都是我的錯,明知道你身子不好,還這般小氣。”
蕭慕尋:“……”
他真的不是被氣得吐了血,而是日常吐幾口。
畢竟這里可是天玄閣,獨(dú)立于蕭家之外,莫說不受家主蕭月明管轄了了,連蕭玉成都插不上話。
沒想到啊。
那么我行我素的人……
蕭慕尋艱難的扯開嘴角:“多謝閣主。”
蕭隸紅了臉,還抓著從侍的手傻笑:“尋兒對我道謝了。”
從侍:“……”
蕭隸的頭發(fā)滿是泥垢,又遮住了大半的臉,就算是臉紅也看不出來啊。
況且……閣主您常年不笑的,驟然間這么笑簡直太可怕了!
眾人在內(nèi)心狂喊。
有了蕭隸首肯,自然無人敢攔蕭慕尋。
謝辭被人帶走的時候,意識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
他被人扶起,這才微微的睜開了眼。
“抱歉,我來晚了。”
謝辭喉頭滾動,心中生出許多酸澀來。
本以為,沒人會來救他。
他在之前,就已經(jīng)告訴過蕭慕尋,他們之間各不相欠了。他帶蕭慕尋去見了蕭月明,蕭慕尋也為他保下了大部分的嵇家人。
就算蕭慕尋出爾反爾,沒能完成他們之間的約定,也不該來救他。
他只有等死,感受著自己的生命一點(diǎn)點(diǎn)流失,體內(nèi)的血液變得越來越冷。
謝辭說不出話來,嘴唇囁嚅了兩下,很快便在蕭慕尋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天光大亮,淡金色的陽光沖破了烏云,直直的照射在長滿青苔的石階上。
天玄閣的路旁占滿了人,見蕭慕尋親自扶著他,全都開始議論紛紛。
“那位大人竟然親自過來了……”
“他還發(fā)著高熱,身子又這般不好,怎么跑來最寒苦的天玄閣了”
“看到他身側(cè)的人了嗎聽說是為了他,大人還和家主鬧翻了。”
他看到天玄閣蕭家人的不解,以及被蕭慕尋帶走時,其他藥人的怨毒和羨慕。
羨慕……還有人惦念著他
天玄閣是何等地方,只進(jìn)不出,絕望的代名詞,而謝辭卻是被帶走的第一個。
謝辭死死的沉睡了過去,對方身上傳來的藥香,令他感覺到無比的安心。
他恨蕭家對他所做的一切,但可笑的是,自己無法恨眼前這個人。
若非蕭慕尋,嵇家全族都會被屠殺殆盡。
那日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謝辭一日都不曾忘記。
他說,刀再挪上一寸。
謝辭不喜心太柔軟的人,因?yàn)樗錾砬嘌鬃冢@樣的人只有被啃食殆盡的份兒。
可如今,他卻無比慶幸,身側(cè)的蕭慕尋是個如此心軟之人。
―
殘月已掛于屋檐,闃靜的黑夜來臨,將一座臨水而建的小樓包裹其中。
除卻紅燈籠散出的朦朧微光,便只剩下天邊那一輪殘月的霜白。
屋內(nèi)的暖炭隔絕了外面呼嘯的風(fēng)雪,謝辭蘇醒了過來。
“蕭慕尋……”
聽到聲響,蕭慕尋才緩緩睜開了眼:“你終于醒了!”
“你為何”
“我怕你出意外,便照看了你一夜。”蕭慕尋努力讓自己笑得別那么僵硬,將謊話都說得情真意切。
他自然不可能照看了謝辭一晚上,這么勞心勞力的事兒,他才不會做呢。
這等疲倦的模樣,不過就是謝辭占了他的床,蕭慕尋趴在床沿睡得不穩(wěn)罷了。
可他竭力表現(xiàn)真摯的樣子,初初蘇醒的謝辭根本不會懷疑。
“照看了我一夜”謝辭心如磐石,雖仍有戒備,聽到蕭慕尋這么說,卻軟了一些,“……你這性子,極容易被人利用。”
“我又不怎么出蕭家,誰會利用我”
謝辭目光微閃,他就會利用。
蕭慕尋湊近謝辭,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笑得如冬日暖陽般:“還好,沒發(fā)燒了。”
昏黃的燭光膩在他的羽睫,謝辭只注意到他艷如海棠般的笑,卻沒注意到蕭慕尋眼底隱忍的清光。
死對頭,你的命真大。
謝辭的氣息有些不穩(wěn),對方的額頭緊貼著他的額頭,仿佛是瓊花羊脂玉一般的觸感。
他本是不燒的,此刻渾身都滾燙了起來。
他起了些反應(yīng),強(qiáng)忍著退縮,生怕被蕭慕尋發(fā)現(xiàn)。
“我那日明明說……同你各不相欠,你不必如此。”
“可到底是你帶著我去見了蕭家人!”
他退,蕭慕尋便進(jìn)。
謝辭態(tài)度軟化,蕭慕尋怎會輕易放他
他跪在床上,離謝辭極近,露出纖瘦又優(yōu)美的腰線。這樣的曖昧色/氣的姿態(tài),使得兩人呼吸都纏繞了起來。
“若非是你,我還要在籠中受苦呢!”
“我沒你想得這么好。”
謝辭低聲警告,“離我遠(yuǎn)一些。”
然而蕭慕尋怎肯聽
他像一個正在狩獵的獵手,而謝辭便是他看中的所有物。
“你在天玄閣受了那么多苦,若是沒人照顧,我不放心。”
蕭慕尋慣會裝模作樣的扮好人,那雙天真的眸,仿佛沒有沾染半點(diǎn)俗世的惡。
兩人糾纏之間,蕭慕尋撞到了他大腿的一側(cè)。
“……”
艸,他終于知道為什么謝辭要讓他離得遠(yuǎn)一點(diǎn)了!
蕭慕尋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點(diǎn),腦回路才朝著這上面去想。
抵著他腿的東西是啥
他的演技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為了緩解尷尬,蕭慕尋拍了怕謝辭的肩膀:“男人嘛,很正常,你不會還沒經(jīng)歷過吧要不要我?guī)湍恪?
“怎么幫”
“……”
蕭慕尋傻了眼,他就隨便說兩句而已。
直到謝辭的氣息快要噴在他的臉上,蕭慕尋才如夢初醒,方才他那句話,越看越像是在勾引對方!
他渾身打了個顫,正要推開謝辭的時候,外面便傳來一個聲音。
“尋兒”
兩人頓時朝門口望去,蕭月明正一臉鐵青的望著謝辭,活像要把他吃了一樣。
蕭慕尋臉色漲紅,騰的一下從床上起身,也不知怎的竟拔腿就跑。
蕭月明頭疼萬分,這才望向了床上的謝辭。
“你運(yùn)氣真好,竟被尋兒喜歡。”
這眼神十分惡劣,謝辭出身青炎宗,已經(jīng)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
蕭月明拿他當(dāng)那些以色侍人的鼎爐來看。
謝辭神色淡淡:“多謝家主,謝辭唯有這幅皮囊能入小公子的眼了。”
“哼。”蕭月明不屑至極,“賣主求榮的玩意兒,你原先效忠的家主還在天玄閣,便已經(jīng)想到先來討好尋兒了”
嵇文斌也被帶回了蕭家
蕭月明瞇起眼:“謝辭,雖然尋兒把你調(diào)到他的身邊,讓你免去天玄閣做藥人之苦,可我,蕭家,都無法信任你。”
謝辭忍著痛從床上起身,直視著蕭月明:“那家主想如何”
“我要你在尋兒面前,殺了嵇文斌。”
蕭月明丟下一把寒刃,與石板接觸時發(fā)出清脆的嗡聲。
月色之下,寒刃的表面泛起幽藍(lán)的微光。
“成為尋兒的刀,為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