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木木的一通電話,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戛然而止,宋崢的思緒也在那通電話之后被完全攪亂。
錄完先導(dǎo)片再到清場已是深夜,誰也不會想到,被逼得毫無退路的武夏會來這么一手,也沒有人會想到,宋崢以為本分生活的宋家人會同武夏勾搭上。
木木趕到宋崢家的時候已是氣紅了眼,黎佳莉也沒想到他們會突然來上這么一手,差點慌了手腳,經(jīng)驗讓她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鎮(zhèn)定下來,立即來找宋崢商量對策。
這次事與宋家人有關(guān),向來家事難理,
黎佳莉要做什么公關(guān),都得先經(jīng)過宋崢的同意。
武夏發(fā)布了一條視頻,視頻的主角是宋崢的舅舅舅媽。
視頻里,身材臃腫、臉部被打碼的女子明顯不想接受采訪,只是在聽到宋崢婚訊的時候,無奈的嘆氣,說他們替小姑子養(yǎng)了那么多年兒子,卻沒想到他成年之后就從家里跑了出去,到現(xiàn)在,連結(jié)婚了都不知道,更不認(rèn)識他的結(jié)婚對象。
這時傳來一個男人的厲聲呵斥,他生得黝黑肥胖,挺著一個啤酒肚入了鏡。他直罵宋崢就是個六親不認(rèn)的畜生,紅了之后就忘了親人,他們在宋崢母子落魄的時候接濟他們,吃他們喝他們的,
他們把宋崢好好照顧大,卻沒想到養(yǎng)了一個白眼狼,離開家后杳無音信。
更過分的是,結(jié)婚了都不跟家里人說一聲,攀上了貴人就忘了自家的窮親戚。
男人還說,他也不求宋崢低頭認(rèn)錯,把贍養(yǎng)費給了,他們從此就兩清了。
鏡頭一轉(zhuǎn),便轉(zhuǎn)到了嘴里呢喃不停的老人身上。
木木氣紅了眼:“欺人太甚。”
宋崢這個當(dāng)事人卻比木木要平靜得多,他只是無奈的看完視頻,苦笑:“這樣的話我都聽膩了。”
“你明明每個月都會匯款過去,你那個舅舅跟無底洞一樣,要不是他,你哪會……”木木替宋崢打抱不平,說到一半,才驚覺客廳中還有程衍在,自覺失言,木木小心翼翼的又問,“宋宋……你沒事吧”
宋崢無所謂的搖搖頭,不生氣也不覺得難過,只是有些無奈,手心細(xì)小的傷痕隱隱傳來灼燒般的痛感。
母親性格懦弱,喪夫之后帶著宋崢回了娘家,同外婆、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彼時因為母親手里握著那點撫恤金,舅舅他們對自己這個妹妹還有點好臉色,當(dāng)親人照顧,而外婆對他們也不錯,她也心疼自己的女兒。
然而舅舅是個好吃懶做的,一夕染上賭癮,把家里的錢都敗光了,便覬覦上母親手里這筆錢。
宋崢母親一次又一次的心軟把錢借出去,后來外婆病糊涂了,母親更是分身乏術(shù),因為勞累抑郁,她的身體日益變差。
舅舅他們卻變本加厲,像吸血一樣吸盡母親身上的血液,小宋崢覺得母親過得并不開心,不明白她為什么不帶著外婆一起離開。
母親說父親出事之后,只有舅舅一家伸出援手,這份恩情不能忘,況且她連他都快養(yǎng)不起,更別說多一個外婆了。
直到累出病。
后來母親死了,外婆糊涂得只認(rèn)得舅舅,母親死前要他好好照顧外婆,又怕他年紀(jì)小到了外面被人欺負(fù),便將宋崢委托給了那對吸血夫妻。
宋崢強撐著留在那個所謂的家里,后來又發(fā)生了一件事,讓宋崢逃也似的離開那座說是家卻是地獄的地方。
宋崢離開那座牢籠,在咖啡店打工的時候偶然被星探發(fā)現(xiàn),這才走進娛樂圈。可他才剛剛冒了個頭,舅舅就找上門來要錢,說他們養(yǎng)育他多年,怎么著也該給贍養(yǎng)費吧,更何況外婆還在他們家呢。
舅舅家的嘴臉讓人憎惡,可外婆卻是不能不管的,況且外婆也離不開舅舅。
宋崢努力的想要靠自己一步一步的登上云端,可到頭來他還是無法擺脫原生家庭。舅舅一家就像是匍匐在泥濘中的惡魔,拽著他張開獠牙,勢要將他拉入地獄。
黎佳莉也知道宋崢家里的情況,雖然同情,卻比木木多了幾分理性,她開口打斷宋崢的失神,說:“宋宋,這件事你想怎么處理你如果不想理會,就由工作室出面,全權(quán)替你處理。”
“黎姐,交給你們的話,你們會怎么處理”
“你和你舅舅之間的轉(zhuǎn)賬記錄我們有留底,他酗酒好賭的事定然也不是什么秘密,關(guān)于你之前的事,如果你不想說明,我們也可以讓鄰居街坊做個隱晦的證明,屆時局面也會往你這邊倒。”
宋崢摩挲掌心疤痕:“那對外婆她們的影響呢”
黎佳莉一頓,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反說:“宋宋,這件事不及時處理,將來會是你一生的污點,到時無論你拿到什么成就,都會有人拿這件事黑你。”
宋崢沒有飲酒的習(xí)慣,只是這會喉間癢癢的,忽然想用酒精將心中的涼意壓下,正巧這時,一個高腳酒杯被塞入他手中,他抬頭對上一雙黑如深潭的眼睛,心口陡然生起一股澀意,他低頭:“謝謝。”
程衍眉頭微皺,深邃的眼里帶著道不明的身影,他半跪在宋崢身前,將他死死扣住的右手松開,問:“需要我?guī)兔帷?
驟然間,宋崢的身體有股暖流在流動,從松開的掌心滲入心中,揮去心中的涼意。他抿了一口酒,沒有回答程衍的話,反對黎佳莉他們說:“佳莉姐,你們先回去吧,明天中午之前我把答復(fù)給你們。”
見狀,黎佳莉也不好催促,只暗暗提醒:“好。宋宋,這件事和之前那件性質(zhì)不同,拖得越久,對你越不利。”
“我知道。”
黎佳莉她們也沒再停留,從宋崢家里離開便趕往工作室,不管宋崢同不同意她的做法,有些準(zhǔn)備都得提前做。
宋崢謝絕了程衍的好意,自己窩回了房間,他把臥室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透出一點光,躺在床上卻輾轉(zhuǎn)難眠,只要一閉上眼,那些畫面便在腦中浮現(xiàn),仿佛要將他侵蝕殆盡。
宋家人掀起的波浪并未能左右他的情緒,他難過的,只是想起當(dāng)日母親哀愁而又無奈的眼神。
他起身在酒柜中拿了一瓶酒,一杯接著一杯入腹,意識也終于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朦朧。
他不知道的是,這屋子里的另一人也一直未能入眠,宋崢的房門才剛打開,程衍便聽見了,跟著一起出來。
宋崢喝了多久的酒,程衍便在走廊陪了多久,直到他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去。
程衍走到客廳,宋崢因為酒精的緣故,臉頰紅通通的,把自己縮成一團握在沙發(fā)上,程衍俯下身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臉頰,他也只是呢喃一聲,把頭埋進沙發(fā)里。
“你還有我……還有爺爺。”程衍低沉的嗓音在靜謐的屋內(nèi)格外清晰,可睡夢中的人未有回應(yīng)。
程衍俯身打橫抱起宋崢,宋崢在他懷里不安分的動了動,嘟囔著什么。還以為他被吵醒了,卻沒想到他的腦袋在程衍胸口蹭了蹭,自己找了個舒服的角度,繼續(xù)睡著。
程衍用身體悄聲推開房門,又將宋崢輕柔放下,給他退去外衣蓋好被子,不知在床邊凝視了他多久,這才安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