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白心臟狂跳, 震得他腦子發(fā)暈,在一排排破爛的樓房中間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該先上哪一棟樓。
這小區(qū)不算大,但要在里面搜查一個不知道是清醒還是昏迷著的人,真的太困難了。
褚白一咬牙,決定從左手邊第一棟開始搜起。
沒什么根據(jù),就是碰運氣。
這是老小區(qū),樓梯房,每棟七層, 每層四戶。
因為這里的居民早就搬空了,所以有些家門敞著,有些則關(guān)著。樓道間積滿了灰塵和雜物,一腳踏上去就是撲鼻的塵土。
褚白用手機(jī)一照, 發(fā)現(xiàn)地面上似乎有新鮮的腳印。
會不會是岳從回他們
但這些腳印又不夠明顯,根本不能確定。
褚白試著喊了兩聲,沒人答應(yīng)。
他不敢大意,一層層往上搜, 每一家都要推開看看。
雖然有月光,有手機(jī),但這邊早斷電了, 屋子里沒有燈, 還是特別不方便。
褚白這時候就忍不住想, 要是他有岳從回夜視的能力就好了。
可惜岳從回現(xiàn)在還生死未卜。
褚白走過幾家, 發(fā)現(xiàn)幾乎每家都很亂, 一些沒搬走的家具東倒西歪。也不知道是原本就這樣, 還是地震造成的。褚白現(xiàn)在心里不安,就不免想得多了一點。
他越多想就越著急,越著急反而越亂,行走間碰到一些物品,制造出不少動靜。
這樣的動靜在格外安靜的環(huán)境里顯得很刺耳。
眼看就要搜完一棟樓,還毫無所獲,褚白口干舌燥,緊繃的心弦已經(jīng)快斷了。
最后一間房,褚白推了下門,沒推開。
其他樓層也有這樣的情況,可能是原主人離開時鎖了門。
其實大部分人搬家離開都會鎖好門窗,如果沒人破壞,打不開才是正常的。
褚白之前推不開的都沒管,房門打不開,應(yīng)該就沒人能進(jìn)去。
這家也一樣,褚白推不開門就打算離開,換下一棟。
“岳從回”轉(zhuǎn)身之前,褚白還是照例喊了一嗓子。
他剛轉(zhuǎn)過身,就聽到有輕輕的敲門聲從身后傳來。
這里只有他一個人,其實很安靜,所以敲門聲格外清晰。
褚白一頓之下,心臟狂跳,他急忙回頭,也敲了敲門。
門里也再次傳來敲門聲!
褚白狂喜,他想也沒想,直接趴在地上,順著門縫朝里看。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聽到了岳從回的聲音。
“褚白,是你嗎”岳從回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門被卡住了,打不開,你報警……”
褚白根本沒聽他后面說了什么,急急道:“你別急,等著我!”
他跳起來,根本沒來得及多想,直接進(jìn)了旁邊那戶人家。
岳從回說門卡住了,那就只能走窗戶或者陽臺進(jìn)去。
褚白在上樓前大概瞄了一眼這邊的戶型,估摸著從隔壁的陽臺能翻到這邊屋子里。
隔壁門開著,褚白徑直去到陽臺。
陽臺上裝有鐵柵欄,但都已經(jīng)銹蝕得不成樣子,稍微一掰就開了,進(jìn)出個人是小事。
外面月光皎潔,能看到外墻上有根很粗的水管,從水管過去能爬進(jìn)隔壁的窗戶。
很多老小區(qū)的房子都是這種結(jié)構(gòu),翻過去難度不大。
褚白信心滿滿,把手機(jī)一收,就翻出陽臺,水管離得不遠(yuǎn),褚白很容易就夠著了。
他抱住水管,剛想要往旁邊挪,卻聽到“咔擦”一聲脆響……這老小區(qū)的水管長期暴露在外面,風(fēng)吹雨淋日曬,早已老化,不堪重負(fù),竟然直接碎了。
褚白猝不及防,水管一碎,他就直接掉了下去。
好在下面還有家空調(diào)外掛機(jī)沒拆,褚白直接掉在上面,他反應(yīng)也快,剛碰到空調(diào)外掛機(jī)就迅速抓住陽臺上的鐵柵欄,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
那空調(diào)外掛機(jī)卻已經(jīng)墜了下去,掉在地上發(fā)出“砰”一聲巨響。
正在其他地方搜尋的胖子等人聞聲過來,仰頭一看都嚇壞了,又不敢吭聲,怕反而嚇到褚白。
褚白根本沒注意到他們,他不敢朝下看。
他心里很清楚,七層樓的高度,往下看了他會更緊張,不看還好點。
褚白深吸一口氣,什么都不去想,假裝腳下是平地,直接用力朝隔壁窗戶躍了過去。
距離不算遠(yuǎn),如果是在平地很容易就能跳過去,但因為是高樓,所以看起來特別驚險。
褚白心里夠冷靜,一直沒往下看,很輕松就抓住了窗戶的外檐。
他一個翻身,終于爬了上去。
底下心臟都快跳出來的胖子這才發(fā)出一聲怒吼。
剛才那兩下,真是快嚇?biāo)浪恕?
褚白聽到聲音往下一看,忽然覺得有點頭暈,他蹲在窗臺上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再次跌下去。
他急忙穩(wěn)住身形,不敢再看:“我找到岳老師了,你們先等著。”
也不管底下的人有沒有聽到,褚白顧不得和他們多說,直接跳進(jìn)屋子里。
屋子里沒燈,褚白想去拿手機(jī),一摸兜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空了。
估計是剛才那一番折騰掉了下去。
沒手機(jī)就沒手機(jī)吧,還好有一點點照進(jìn)來的月光,褚白試探著喊了一聲:“岳老師”
“你怎么進(jìn)來的”岳從回聲音不復(fù)剛才的冷靜,又干又緊,“你爬窗戶!我不是說報警嗎”
褚白聽他說話中氣挺足,不像受傷很嚴(yán)重的樣子,他松了口氣,循著聲音走過去。
這一家里面大概是褚白看到最亂的一家了,地上全是亂七八糟的雜物,每走一步都伴隨著丁零當(dāng)啷的聲音。
“小心,你左腳邊有個錘子……”
褚白剛踏進(jìn)客廳,就聽到了岳從回的聲音。
他駐足觀望,卻看不清楚岳從回人在哪里。
這客廳很大,也不知道被什么擋住了光線,黑漆漆一片,根本不能視物。
“你別急,朝右轉(zhuǎn),往前走……”岳從回慢慢指引著褚白往前走。
褚白才想起來,他有夜視能力。
又往前走了一段,褚白終于看清楚眼前的景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笨重的衣柜斜倒下來,把門卡住了,最可怕的是……岳從回被壓在了下面!
“岳從回!”褚白一驚,兩步跑上前,蹲在地上去看岳從回的情況。
他湊近了才看清楚,岳從回懷里還護(hù)著一個人,是李清雅,毫無動靜,也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怎么回事。
“別怕,我沒事。”岳從回在黑暗中能清楚看到褚白臉上的惶恐和著急,也能聽出他聲音發(fā)緊,安慰道,“我只是被困,實際上沒受什么傷,你試試能不能將柜子搬走。”
他聲音溫柔鎮(zhèn)定,帶著安撫人心的功效,讓褚白也鎮(zhèn)定多了。
他站起來,試著將那柜子挪開。
但那柜子估計是實木的,又大又重,褚白用盡吃奶的力氣也搬不動絲毫。
岳從回看到褚白額頭青筋都爆出來了,急忙道:“你別白費力氣了,直接報警吧。”
褚白嗅到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狠狠一咬牙,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居然將那柜子挪開了一點。
“咔”一聲輕響,被卡住的門開了。
褚白大喜,力道一松,柜子又往下倒去。
他猛地想到這柜子落下去還會砸到岳從回身上,急忙一彎腰,用肩膀硬生生給扛住了,沒讓柜子繼續(xù)往下倒。
“褚白你松開!”岳從回終于急了,他想站但站不起來,柜子雖然挪開了一點,但空間不夠大,“這柜子太重,你會受傷!”
褚白沒吭聲,他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好在胖子他們這時候也到了,從外面把門打開一條縫,爬進(jìn)來和褚白一起,終于將柜子挪開。
褚白渾身一軟,直接跪倒在岳從回面前。
岳從回伸手想去扶他,看到自己手上有血,又縮了回去:“你沒事吧”
“沒事。”褚白緩了一下,就著這個姿勢去看岳從回的傷,“你傷在哪里了”
他最擔(dān)心的岳從回的腿竟然沒事,剛才的柜子沒有直接砸中他,只是把他卡在一個小角落動彈不得。
但他的一條胳膊完全動不了,褚白也看不出到底是脫臼還是斷了或者是更嚴(yán)重的狀況。
“能站起來嗎”褚白試圖將他扶起來。
岳從回腿沒受傷,只是有點麻,他把能動的左胳膊搭在褚白肩上,兩人一起站起來。
褚白伸手去扶他的背,手掌從腰上擦過,一片黏膩,應(yīng)該是血。
“舊傷口有點裂了。”岳從回站穩(wěn)了,不當(dāng)一回事地道。
褚白抿了抿唇,那血流量估計不是有點裂那么簡單。
“岳老師……”蕭泉也趕了過來,心驚膽戰(zhàn)地望著岳從回,想從旁邊扶一把。
“我沒事。”岳從回推開蕭泉,依然摟著褚白,“我們先下樓吧,這里不太安全,李清雅怎么樣”
李清雅還昏迷著,光頭直接將她背了起來。
一時間來不及問更多,大家開始下樓。
褚白比岳從回矮一些,扶著他有點吃力,但樓梯本來就不寬,并排站不下第三個人,而且岳從回也不讓別人扶,所以只能是兩個人一起走。
褚白咬著下嘴唇,一點點往下摸,黑暗中他沒有控制自己的情緒,擔(dān)心都寫在臉上。
岳從回默默看了他一路,到一樓的時候,褚白吁了一口氣。
岳從回沒忍住,稍稍一轉(zhuǎn),將下巴擱在他頭頂,輕輕蹭了蹭。
褚白被蹭得有點懵,下意識抬頭看過來。
他的眼睛很漂亮,疑惑的樣子像只無辜的小貓咪。
“謝謝。”岳從回說。
褚白莫名其妙有點臉紅,飛快轉(zhuǎn)過頭去問蕭泉:“車呢”
話音剛落,就看到有輛車開進(jìn)了小區(qū)。
“怎么回事”褚白不自覺繃緊了身體。
胖子快步跑上前,很快帶著兩個人回來。
“藍(lán)隊長讓我們過來幫忙。”其中一個人看到岳從回,急忙跑到他面前,“岳老師,你沒事吧”
“現(xiàn)在來干嘛”蕭泉一聽到藍(lán)天就生氣,“我們不需要幫忙!”
“算了。”褚白比較冷靜,“正好我們需要車,麻煩兩位在前面帶路,去最近的醫(yī)院。”
那兩人不敢多說,答應(yīng)一聲就去開車。
胖子和光頭帶著李清雅上了那兩人的車,褚白則扶著岳從回上了蕭泉的車。
“真是氣死人了!”蕭泉一邊開車還一邊兀自憤憤不平,“岳老師,以后你離姓藍(lán)的遠(yuǎn)點吧,什么人啊!虧你還那么信任他……”
“少說兩句吧。”褚白打斷蕭泉,看向岳從回,“你身體還有沒有哪里有傷”
岳從回的胳膊他不敢亂動,只簡單替他固定了一下,腰上也用衣服纏過,暫時找不出其他傷處。
岳從回低頭看著他忙活:“沒有了……”
“沒有的話,為什么那么晚才發(fā)求救信號”褚白瞪著他。
地震發(fā)生在下午,而岳從回發(fā)信號是晚上的事了。
岳從回用左手摸摸鼻子,有點心虛的樣子。
褚白語氣又軟了一點:“到底怎么回事啊”
岳從回嘆了口氣,老實交代。
的確如蕭泉所說,他這幾天都在跟蹤李清雅,今天李清雅不知道為什么,跑來這廢棄的小區(qū)。
岳從回直覺有問題,便一路跟著她。
結(jié)果岳從回?zé)o論如何也沒想到,她竟然跑到樓上,想要輕生。
“輕生”褚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她為什么要輕生而且,也沒有跑到別人家里去跳樓的道理吧”
李清雅在家里快破產(chǎn)的時候都沒想過輕生,現(xiàn)在也不大可能輕生。
她一個富二代,那個破房子也不可能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她不是在那戶人家跳樓,她上了頂樓。”
李清雅想從頂樓跳下去,她不是說說而已,是真的跳了。
岳從回趕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跳了。
岳從回來不及的多想,沖上前想救人,但只抓住了她一只手,人沒拉上來反而自己也被帶了下去。
大概是他們命不該死,掉下去的時候被空調(diào)外掛機(jī)擋了一下,岳從回趁機(jī)抓住剛才那戶人家陽臺上的鐵欄桿。
李清雅嚇得不行,再沒有勇氣去死了。
最后兩人頑強(qiáng)地爬回屋子里,岳從回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趟,氣得要死,自然要問李清雅為什么要死。
但李清雅什么都還沒來得及說,地震就來了。
地震的時候,褚白他們踩著地面,所以感覺震感不是很強(qiáng)烈。但岳從回和李清雅在老舊的破樓里,那里本來就是危樓,樓層又比較高,那些隨意堆放的雜物紛紛搖晃倒塌。
李清雅以為是很強(qiáng)烈的地震,第一反應(yīng)就是跑。結(jié)果剛跑到門口,也不知道是撞到什么東西還是地震的關(guān)系,反正厚重的衣柜倒下來,如果不是岳從回替她擋了一下,李清雅就不是暈過去那么簡單了。
但即便岳從回?fù)趿艘幌拢钋逖胚€是被重物砸中,暈了過去。
岳從回也暈了過去,到晚上才醒過來,然后就發(fā)出求救信號。
這些事太過驚險,岳從回怕他們擔(dān)心,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但褚白和蕭泉都親眼看到當(dāng)時的情況,也看到岳從回傷得有多重,哪里還淡定得了
“她想死你就讓她死好了!”蕭泉大怒,“救她干嘛這種人根據(jù)就不值得救!”
褚白沒吭聲,感情上來說,他也覺得不值得。
但理性上來說,他明白救人這種事情,有時候就是一種本能反應(yīng)。危急情況下,你根本來不及去思考會有什么后果,甚至身體可能會先于意識做出反應(yīng)。
就像剛才,他去救岳從回,也根本沒多想。
值不值得,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