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明五年,深秋。
虎賁將軍康黎, 聯(lián)合朝中數(shù)名大臣, 在帝王下江南巡游之際, 發(fā)動宮變。
宮變那日, 皇宮燒起了熊熊大火, 無邊黑煙遮蔽了湛藍(lán)的天空,殃及花草鳥雀, 將士包圍皇宮,一路出其不意地進(jìn)攻, 并將軟禁南宮的廢帝救出。
寧王遲陵奉帝令率兵入長安,鎮(zhèn)壓叛亂,寧王手下精銳無數(shù),以司馬緒為首老將, 斬落無數(shù)將士, 一時竟鎮(zhèn)住了局勢。
寧王正欲屠戮叛黨之時, 卻收到帝王加急諭令,令寧王活捉廢帝及叛黨眾人,至于其余將士,若能招降,一律不殺, 以示皇恩浩蕩。
但,亂象之下,廢帝身中流箭,岌岌可危。
彼時寧王高踞馬上, 聽將士如此稟報,倒是渾然不在意道“區(qū)區(qū)罪人,何足掛齒,不殺他已是皇兄仁慈,隨便找個大夫止了血,就抬回南宮罷。”
那將士卻遲疑道“商述此刻已昏迷不醒,王爺,若這人當(dāng)真撐不過今夜,王爺又該如何對陛下交代”
寧王皺了皺眉,面上閃過一絲狠戾之色,“那與本王何干”
那將士連忙噤聲。
寧王掃了一眼天邊,天邊已經(jīng)沒有濃煙,可見大火已經(jīng)被撲滅,今夜之后,他必然會重新受皇兄嘉獎,他身為藩王,功高并不是好事,若能弄死這個廢帝,得幾句口頭上的訓(xùn)斥,也未必不是壞事。這樣想著,寧王越發(fā)不在意了。
而帝王返回長安后,便大肆徹查朝中亂黨,手段之雷霆,令滿朝文武膽戰(zhàn)心驚,為避免結(jié)黨營私之嫌,無人敢游走串門,甚至早朝過后,大臣們都是各自沉默著,匆匆回了府邸,唯恐惹了半分忌諱。
帝王回寢宮后,接見了寧王,兄弟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到了臨走之時,帝王卻忽然叫住了寧王,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南宮那人應(yīng)該安置好了罷”
寧王皺了皺眉,他沒有聽到下人來稟,也不知道商述是死是活,只好答道“臣弟已命人將他重新關(guān)了回去。”
“朕聽說,似乎是受傷了請了太醫(yī)了沒”
寧王垂下眼,只好如實答道“臣弟只命人給他包扎了,并未讓人請?zhí)t(yī)探望,皇兄是要派人過去看看么”
帝王點頭,“這件事就由你去安排。”
寧王應(yīng)下了,出去之后,也隨口對太監(jiān)提及找個太醫(yī)為南宮那位看病,可無人真正把這事放在心上,此事于寧王和帝王,也算告一段落了。而那傳口信的太監(jiān)到了太醫(yī)院,卻發(fā)現(xiàn)今日值班的太醫(yī)被太后叫去診脈了,那太監(jiān)素來喜歡偷懶,便也沒有再繼續(xù)找人。
于是,南宮的廢帝,漸漸被人遺忘了。
可廢帝被人抬回南宮的那一夜,確實是流了許多血,痛苦不堪。商姒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風(fēng)雨聲,摻雜姣月細(xì)微的嗚咽聲,商姒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艱難道“姣月”
姣月連忙撲了過來,“公子姣月在這里,你有沒有事”
商姒看著姣月哭花了的臉,勉力笑了笑,啞著嗓子道“別哭了,鎮(zhèn)日為我哭來哭去,看起來好像我活不過今日似的。”
姣月哭得越發(fā)大聲,拼命搖頭道“公子不要說這樣的話,你不會死的,你若死了,姣月也不獨活了。”
“你這樣好的年華,還有大把的日子夠你度過,為什么要陪著我呢”商姒低頭咳了咳,喘息得重了些,唇邊鮮血淅瀝,姣月連忙拿帕子過來,抽抽搭搭道“奴婢永遠(yuǎn)是公子的奴婢,從公子將奴婢從王赟手上救下的時候,奴婢就想跟著公子一輩子。”
一輩子啊。
別人的一輩子太長了,商姒覺得自己,恐怕活不到那個時候。
她在黑暗中深深地注視著姣月這個跟了她五年的姑娘,無論是富貴還是貧賤,都跟隨在身邊的姑娘。商姒坐了一會兒,終于又暈了過去,這一回,她暈得不是很久,耳邊還能聽到那些雷鳴聲,直到手腕上感受到了一抹溫暖,隨即男子低沉的嗓音響起,“別怕,我會救她的。”
商姒吃力地睜開眼,便看見床頭坐著的男子,他有一雙風(fēng)流的眼睛,來自士族家風(fēng)的熏陶。可商姒看到這張臉,臉色卻猛地一變,怒喝道“你來做什么”
沈熙面對她如此不加掩飾的怒意,卻十分自然地解釋道“我來救你。”
“救我”她冷笑,笑著笑著,又忍不住咳了血。
沈熙臉色微變,連忙將她摟了起來,商姒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伸出雙手抵著他道“你干什么”
“你的傷口沒包扎好,不想死,就乖乖的別動。”沈熙沉聲吩咐姣月道“快去打一盆熱水來,還要剪子,包扎用的布條。”
姣月忙不迭點頭,連忙去準(zhǔn)備了,很快就拿著那些東西折返回來。
沈熙又冷靜地吩咐道“姣月去外面守著,我在此處的消息不可走漏。”
他一身絳紅官袍,腰懸玉帶,衣袂上帶著淡淡的熏香,可見身居高位,高不可攀。
商姒不由得諷刺地笑了,他如此是新朝炙手可熱的大臣,當(dāng)然不能與她平白扯上關(guān)系。如今這世上,除了姣月,誰又待她真心呢
沈熙一轉(zhuǎn)頭,便看見商姒這幅神情,不由得頓了頓,但時間緊急,他來不及猶豫,便不由分說地把商姒按住,伸手去扯她的衣裳。商姒嚇了一跳,連忙捂著衣裳不住地掙扎,怒道“你做什么為什么要脫我衣裳”
沈熙也不由得有些生氣,他冒險過來救她,她居然還磨磨唧唧的,連個衣服也不給他脫沈熙壓抑著怒氣,冷聲諷刺道“怎么,你還以為自己是陛下,如今是被冒犯你我都是男人,脫個衣服怎么了,是脫衣服重要,還是丟掉性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