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起來之前,邵斐心里想了很多種可能,做了近十種計劃預(yù)案。
可沒想到什么都沒用上,兩人保持百米沖刺的速度直挺挺沖往大門,期間遇到的最大危險是地上一粒小石子——陸鯤差點被絆了一跤。
最后兩人氣喘吁吁靠在石門上,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驚悸的目光。
陸鯤小心翼翼壓低嗓音:“什么情況?我們這就成了?”
邵斐捂著嘴不斷咳嗽——他剛剛被風(fēng)嗆了一口,此刻感覺腰側(cè)一抽一抽地疼:“不知道,不管了,開門吧。”
陸鯤猶猶豫豫:“要不我們在門口再觀望一會兒?”
“沒有意義,”邵斐輕捶著自己胸口,試圖讓自己順順氣,“怪物放水也好,被怪物攆著也罷,我們總歸都要進(jìn)城堡的。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我們就進(jìn)去看看。”
陸鯤點點頭。
五枚銀章在石門上整齊排列,綻放出耀眼光芒,它的質(zhì)地突然變得晶瑩剔透,其中仿佛有水銀緩緩流淌。下一秒,璀璨的光芒驟然黯淡下來,銀章上崩出幾道裂紋,嘩啦啦碎了一地。
與此同時,大門轟然旋轉(zhuǎn),露出一條漆黑的小縫。
兩人對視一眼。
邵斐走上前推動大門,那門軸似是許久沒有動過,生銹般“咯吱咯吱”響動起來,聲音在萬籟俱寂的樂園中飄蕩,讓人心頭驚顫。
邵斐挺直背脊,踏入城堡,腳下踩著光滑的石階,發(fā)出一串清晰鎮(zhèn)定的“噠噠”聲。
“唔!”
身后陸鯤突然悶聲一哼,邵斐心頭一驚,猛然轉(zhuǎn)身,只見城堡大門正在迅速地?zé)o聲閉合,最后的陽光從門縫滲出幾絲,映出陸鯤一張驚懼交加的臉!
青年右手緊緊抓在胸口,關(guān)節(jié)用力到顏色蒼白,鴨舌帽從頭頂脫落,表情扭曲,臉色絕望又猙獰。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面色極度痛苦,掙扎著向邵斐探出胳膊——
邵斐沖回去抓向他的手:“怎么了?是不是什么病——”
他突然愣住了。
對方的身體是一團(tuán)幻影,他的手徑直從陸鯤胸膛中間穿過,觸在冰涼刺骨的水泥地上。
分明只是幾步之遙,青年卻仿佛已經(jīng)被割離在了另一個時空,他蜷縮在地上發(fā)出無聲的慘叫,嘴唇一片青紫,邵斐觸碰不到他,只能焦急地大喊:“陸鯤!陸鯤!”
“別喊了。”
“他聽不到。”
身后石臺上突然傳出一道清冷的男音,語氣中帶些不甚明顯的笑意。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城堡內(nèi)彩燈突然齊刷刷亮起,霓虹燈投下斑駁的色塊,更多的聚光燈是璀璨的銀色,耀得邵斐眼前白花花一片,生理性眼淚幾乎瞬間便流了下來。
他只能瞇縫著眼,等待瞳孔適應(yīng)明亮的環(huán)境。
陸鯤的身形在燈光映照下顯得愈發(fā)黯淡,人已經(jīng)基本無法動彈,只能癱倒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邵斐半跪在地上,聽得高處那人一步步走下臺階,在他身邊站定。
“放手吧,你救不了他。”
“他早在一天前就發(fā)病死亡了,迄今為止你見到的陸鯤……不過是我模擬他制造的幻影。”
邵斐一言不發(fā)。
他瞇縫著眼,冷冷注視著來人。那是一個身形纖細(xì)的少年,長而微翹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打上淡淡的陰影,唇色緋紅,神情慵懶,細(xì)長的眼睛微微一挑,便無端顯出幾絲邪氣。
是齊宿。
一片銀光映得少年面頰如玉,他微微偏頭,嘴角噙著笑,目光卻居高臨下,仿佛一個淡漠世事的帝王。
邵斐沉默片刻,緩緩起身。
世間笑容千萬種,邵斐懂得該在何時擺出怎樣的笑容,進(jìn)而表達(dá)冷漠,疏離,溫和,客套,欣賞等各種意味,這是做邵家大少爺?shù)谋匦拚n。他很少有不笑的時候,很少撕開有意培養(yǎng)的外在偽裝。但此時此刻他沒有絲毫微笑的欲望,嘴唇緊緊抿在一起,眼眸中寒光閃爍,那些寒光如有實質(zhì),利刃般射向齊宿——又被少年隨手接下。
齊宿輕飄飄道:“干嘛用這種眼神看我?人又不是我殺的,我只是借用一下他的形象——你們管這叫什么來著?對了,回收利用吧?”
邵斐緊咬著后槽牙。
他聽見自己嗓音又冷又鈍,仿佛裹著刀子:“邵潤珂呢?你也把他回收利用了?”
齊宿粲然一笑:“我怎么舍得?他可是難得的樣本,跟你一樣,金貴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