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fēng)還略帶寒意,呼啦啦卷起紋路精致的白色窗簾,窗簾尾端刮到黑木辦公桌上幾份剛剛打印出來,還略帶溫?zé)岬奈臋n,帶著幾張A4紙輕飄飄落到地上。
邵斐一手捏著眉心,俯身撿起掉落的文件,余光瞥見上面鮮明的大字“查無此人”,禁不住輕嘆一聲。
文件是關(guān)于“紀(jì)晨”“莊娉婷”等人的調(diào)查報告,尾頁付著幾人的簡筆畫——邵斐特意找了最有資歷的側(cè)寫繪畫專家,畫出來的肖像與原人足有八分相似。他動用家族力量,不分晝夜查了好幾天,結(jié)果依舊一無所獲。
邵斐又派人圍繞“游戲”,“攻略組”,“猜想”等主題進(jìn)行調(diào)查,結(jié)果查到的全是些“決賽圈老陰比基本素養(yǎng)”、“手殘無傷向割草視頻”之類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跟他想查的東西毫不相關(guān)。
邵斐簡直要對家族能力產(chǎn)生質(zhì)疑了:難道邵氏不是家底最厚最神秘的隱世家族?一直以來都是我們自相情愿?
這不科學(xué)!
但事實擺在眼前,明明以為回到了主場,卻依舊抓不住一丁點老鼠尾巴,這種認(rèn)知讓邵斐心亂如麻。
他揉揉眼睛,短暫地將注意力從文件上移開,走到窗前,看見窗沿上一只正單腳跳的肥麻雀。
也不知道偷吃了莊園里多少好東西,麻雀晃著大肚子和小腦袋搖搖擺擺,突然“啪嘰”一下從窗沿摔了下去。它掉到半空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掙扎著撲閃著翅膀,殷紅的細(xì)爪一陣亂顫——
它落入一只白皙的手掌心。
樓下花園中,頭發(fā)黝黑的少年嗓音微訝:“麻雀?”
坐在他對面的邵潤珂聞言抬頭,驚奇地探過身去,用手指戳了戳麻雀毛茸茸的小腦袋:“騙人吧,麻雀不是會飛嗎?怎么會從天上掉下來?”
“也許是受了傷。”
黑發(fā)少年微微仰頭,額前劉海向兩邊滑開,從邵斐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臉——細(xì)長的柳葉眉,眼眸也細(xì)而深邃,薄唇色澤淺淡。分明是仰著頭,他看人的樣子卻更近似于“瞥”,那是一種無聲的傲然,仿佛對一切都不屑一顧。
他看到了邵斐,嘴角上揚,展露出一個帶點邪氣的微笑。
邵斐按鈴喚管家進(jìn)門,輕聲問:“樓下是誰?”
管家尊敬道:“是二少爺和他的朋友,齊家的小公子。”
邵斐思索片刻。雖然印象有些模糊,但圈子里貌似的確有個齊家,不算太上流,也不算太磕磣,自家曾和他們合作過幾個項目——比如城郊不久前剛建的大型奇幻游樂場。
管家察言觀色:“少爺可是想要阻止他和二少爺來往?”
“為什么阻止?”邵斐搖搖頭,“多個朋友挺好。”
這確實是心里話,因為邵潤珂這幾天以來情緒極度低落,據(jù)說跟好幾個朋友都絕了交,邵斐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他這么開心地跟誰聊天了。
“你出去吧。”
看著管家低頭稱是,后退出門,邵斐心中莫名涌上一股寒意。他這幾天一直在觀察家中人,越發(fā)感覺他們一個個都像貼著各色標(biāo)簽的模板。就像在紙上畫一個小人,再標(biāo)以“忠誠”,“死板”一類的標(biāo)簽。
簡直令人心寒。
只有邵潤珂是不一樣的。他那么鮮活,性格和行事風(fēng)格都帶著鮮明的個人色彩,讓他看上去像一個真正的人。
正思索間,門外傳來“咚咚”的敲擊聲,來人不等邵斐回應(yīng)便心急地推開門,探出半個小腦袋:“哥,在忙嗎?”
邵斐眼神一柔,微笑道:“沒事,進(jìn)來。”
邵潤珂屁顛屁顛跑到邵斐旁邊,坐在自己的專屬小轉(zhuǎn)椅上——自從從古堡回來,他就變得特別黏人,而且只黏邵斐一人,從早到晚跟在邵斐屁.股后面,直到最后邵斐無可奈何地在書房里加了桌椅板凳,讓他沒事時就坐自己對面。
邵潤珂眼神閃閃發(fā)亮:“哥,齊宿說外面新建了個游樂場,是咱們兩家合資的項目。他邀請我出去玩。”
邵斐快速翻閱著手中文件,隨口應(yīng)道:“想去就去,我又不會限制你。”
邵潤珂嘿嘿笑:“我知道,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
邵斐樂了,抬起眼從文件上方掃了邵潤珂一眼,溫柔道:“這點小事,手機上說一聲就行了,哪用得著爬這么多層樓?”
邵潤珂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腦袋一熱就上來了。好了哥,我走了啊!”
他歡欣雀躍地出了門,連腳步都仿佛在跳躍。
邵斐甚至都沒來得及補上一句“注意安全”,他無奈地苦笑片刻,突然想起來之前翻看過的游樂園項目書——里面可是包含了500米升空飛梯,360度螺旋翻轉(zhuǎn)過山車,VR火山地獄游艇等一系列驚險項目,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
……但愿他保持童心,別對游樂園失去幻想,阿門。
電腦中傳來“滴滴”的聲響,又一份調(diào)查文件傳輸?shù)缴垤辰缑嫔稀?
他點開加密文檔,掃了幾眼,目光驟然冷凝。
與此同時,遠(yuǎn)在次元壁的另一端,邵斐千查萬查也找不到的紀(jì)晨正將一打文檔“砰”地甩在桌面上。
他面色漆黑,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連加密文件我都找人幫你黑進(jìn)去了,結(jié)果還是告訴我找不到?”
他面前的番茄哭喪這臉,心想我就是個文員,又不是情報販子,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我有什么辦法?
可是老大心情不好,此時不適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番茄默念三遍“男子漢該跪下就跪下”,果斷認(rèn)錯:“老大,我錯了!”
他認(rèn)錯認(rèn)得極為熟練,態(tài)度誠懇語氣鏗鏘,眼睛一眨眼淚就流了下來,整個場面可謂聲淚俱下,一時間看得紀(jì)晨都有些發(fā)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