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河這孩子,模樣俊俏,開朗,有禮貌,前兩天我和他通過視頻電話,覺得他真不錯,你爸也點了頭,這才安排你們見一面。”
白色的賓利慕尚行駛在新海市風(fēng)景秀麗的環(huán)島路上。
車內(nèi),寬適奢華的后座,陶琳的口吻就跟這輛車的速度一樣平穩(wěn),且?guī)е@而易見的小心。
坐在身旁的,是她剛滿21歲的繼女時舟。
21歲,不小了。
陶琳就是在差不多的年紀(jì)嫁給時嶼樊。
那會兒她大學(xué)剛畢業(yè),小助理和艱難創(chuàng)業(yè)中的老板惺惺相惜,擦出愛火花,不在乎對方是個帶著三歲女兒的鰥夫,瞞著家里說嫁就嫁了。
好在婚后,時嶼樊一心一意待她,兩人有了自己的小孩,生意漸入正軌,她也因此成功擠入新海市闊太太的交際圈。
唯一的不圓滿,大約與時舟有關(guān)。
倒不是繼母繼女的關(guān)系不好。
時嶼樊的前妻病逝后,就把剛滿一歲的時舟交給岳父照料,只身到新海市闖蕩。
那爺孫兩在距離新海市12海里的明珠島過著平淡安樂的日子,只有逢年過節(jié)時,陶琳才會和時嶼樊去島上把他們接到市里住上十天半個月。
直到去年四月的一天晚上,時舟外公心臟病突發(fā),說走就走了。
葬禮過后,時嶼樊就動了把女兒接回身邊的念頭,陶琳也是全力支持外加贊同的。
奈何時舟總有借口推脫,至今獨自住在明珠島。
島上的別墅從安保設(shè)施到室內(nèi)各方面都不差,為了方便時舟出行,陶琳甚至做主給她買了價值不菲的豪華游艇。
可現(xiàn)在的情況和從前不一樣。
她一個小姑娘在島上獨居,遠天拔地的還好說,就在眼皮子底下,知道的親友或許會夸上一句‘獨立自主’,不知道的,還以為陶琳這個后媽有心刻薄。
上個月,陶琳在市里舉辦的‘希光慈善夜’中結(jié)識了祁家太太陳詠文。
不管闊太太之間的‘一見如故’摻了多少水分,時家有女初長成,祁家三少爺正正到了適婚的年齡。
兩人在閑聊中為兒女們定下一頓相親飯。
陶琳不指望時舟跟祁安河吃頓飯就陷入熱戀一步到位,卻也著實沒料到約定的這天,她相當(dāng)干脆的爽了約!
虧得祁家少爺體貼她不愛走動,大清早去到明珠島,說是嘗嘗島上的特色海味都不錯。
時舟倒好,一聲不吭回了市區(qū),買貓糧
陶琳氣得表情都做不出來了。
在花鳥市場接到人,還不能說半句重話,趁著送她去碼頭的路上輕言細(xì)語的試探。
不愿意赴約直說就是!
誰還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就范不成
唉,后媽難當(dāng)。
眼看快到碼頭了,陶琳艱難的做完開場白,按捺著繼續(xù)道:“我對祁安河解釋說是我這邊出了錯,他沒多想,你看什么時候有空,琳姨重新幫你們約個時間。”
祁家在新海市是頭等的富貴!
那祁安河一表人才,只有高中學(xué)歷的時舟不知好歹的挑剔什么
陶琳心里不屑,主動抓起那只白皙的手,親昵地問:“如何”
至此,沉默了一路的女孩兒終于側(cè)首,向身旁的女人展現(xiàn)出一張過分精致卻不怎么有情緒表情的臉孔。
“好。”她說。
輕緩悅耳地一聲:好。
貌似乖巧。
陶琳是不太滿意的,微微皺了下眉。
時舟察覺了,徑自默了默,仿佛思索到什么,眸光輕動間,再度表示歉意:“琳姨,對不起。”
這話說得生澀而勉強,卻是盡了最大的誠意。
“你上車的時候已經(jīng)跟我道過歉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相處多年,陶琳還是無法習(xí)慣時舟對誰都疏離寡淡的態(tài)度,就跟沒有感情的木頭人兒似的,空有一張好看的皮相!
她忍著額角的隱痛,又說:“你住在島上每天除了畫畫還是畫畫,沒有時間概念,應(yīng)該多出來走動走動。”
雖然時舟認(rèn)為自己的運動量足夠,見陶琳還是有些不高興,便順從的點了點頭。
陶琳被她濕漉漉的雙眼望著,內(nèi)心生出一種莫名的罪孽感,多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
時舟自小不討長輩喜歡,不愛交際,天生冷淡。
對她親爹時嶼樊也這樣。
陶琳覺著,這孩子就是一只漂亮的白眼兒狼,不管傾注多大的熱情,喂不熟的。
兩人再無話,車中氣氛安靜得微妙。
陶琳假裝看車窗外,余光始終停留在身旁年輕的女孩兒身上。
21歲的時舟留著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如海藻般帶著輕微卷曲的弧度傾瀉在身后,垂至腰間,勾勒出優(yōu)美自然的背部曲線。
她穿了一條簡單的黑色束腰短裙,蓬松的泡泡袖包裹著勻瘦的藕臂,光滑的肩線自肩頭兩端向天鵝頸匯攏、上揚,托起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孔――微尖的下巴,柔潤松軟的櫻色唇瓣,嬌挺剔透的鼻尖,以及一雙有著美人臥蟬的杏眼。
當(dāng)你被她滿含澄澈碎光的眼睛注視,總會被那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清純與無辜打動。
近幾年,陶琳每隔一段時間見到時舟,都會被加倍驚艷。
繼而,她還會不受控制的聯(lián)想起時舟早逝的生母,以及丈夫見到這個女兒時,那悵然若失的神采。
除了不討喜的性子,時舟幸運得仿佛在出生時被上帝親吻過額頭,17歲震驚畫壇,一幅畫在拍賣行能拍出八位數(shù),是名副其實的天才!
相較之下,陶琳為時嶼樊生養(yǎng)的一雙兒女就顯得平庸許多。
思緒驀地打住,陶琳感到了恐慌。
最初只是抱著完成任務(wù)的想法撮合時舟與祁安河,眼下已然動了早點把她嫁出去的念頭。
嫁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