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神臺下地底冰冷的巢穴中, 何故被長長的尾巴卷起, 鋒利的黑色鱗片劃得他身上布滿血口,不斷往下滴著鮮血。
那像是一條龍。說是龍也不太對, 它全長五六米, 頸部有著白色的花紋,周身的鱗片泛著五彩的色澤。眉部有兩道交叉的凸起肉塊,上面是兩個很小的角,并未如龍一般分叉。
這是蛟龍。
何故想, 沒聽說過蛟龍食人, 也許他是安全的……
下一刻他就發(fā)覺自己太樂觀了。那卷著他的尾巴動了動, 將他拽到臉前, 何故看見了那蛟龍的眼,那分明就是看食物的眼神。
蛟龍張開大口, 腥臭的氣息撲在他臉上,他掙扎著摸向自己的后腰,拔出槍對著它的眼睛扣下扳機。那蛟龍反應極其迅速, 一尾巴將他摔倒墻上。
子彈偏離軌道,打在它的尾巴上,打穿了鱗片。那蛟龍似乎終于怒了, 一尾巴將傷到他的武器抽飛,擺動著長尾逼近而來,口中吐出鮮紅的蛇信子。
它以前為蛇時就曾被那些野蠻人用石頭砸、用蛇過。對于這種武器尤其厭惡,當即就放棄了吞食這個人類的想法,而是準備將他拍扁成肉泥。
何故察覺到危險的氣氛, 翻身而起。他肋骨可能斷了一兩根,忍著劇痛像巢穴另一側(cè)跑去,然而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他。
那蛟龍的尾巴從他上方拍下,幾乎避無可避——
在何故以為自己要死時,那尾巴卻突然懸住了。那蛟龍似乎十分恐懼,卻被定住動彈不得。
那是來自比它更加強大的上位者的威壓。
它從蛇修成蛟、再成蛟龍,漫長的一生中也見過幾條真龍,卻無一有即將到來的這位強大。這位像是位于食物鏈的頂端,眾生都如螻蟻。
何故感受不到什么威壓,卻對強者到來有下意識的警覺。他幾步上前撿起自己的槍,如臨大敵的看著感到危險的方向。
一聲輕笑傳來,緊接巢穴的一面墻突然坍塌。何故張了張嘴,怔忡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奧丁”
.
廟門突然被人撞開,江虞南回過頭,驚訝的看著衣衫破爛、血跡斑斑的何故。
何故大步走進來,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外走,到了廟外才放開他。
“你怎么……”江虞南眨了眨眼,還是有些沒搞明白。分明在廟里消失的何故,居然沒過多久從外面回來了。
何故一句話也沒說,只目光復雜的看著他,似乎有些憤懣不平。他胸口劇烈起伏著,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把江虞南說懵了。
“奧丁說,后羿是你姘頭。”
江虞南:“……”
何故臉上的血跡未干,在昏暗的夜色中面沉如水的看著他,頓了一下接著道:“你說你非那只龍不可,我自愿放棄。但為什么他們都可以,我就不行”
“后羿——”他皺著眉低聲道,“一聽就是個大男子主義的sb,山頂洞人復原圖我也看了,真的是……有礙觀瞻。”
江虞南想糾正他山頂洞人和后羿那不是一個時代,何故卻似乎被逼急了,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不行。你不能復活他。”何故說得很慢,聲音低沉微啞,“你喜歡他什么他能射日是嗎。我也很會射,你不信可以試試……”
江虞南深吸一口氣:“安靜。”
何故頓時沒聲了。
江虞南被他這么看著,突然有一種欺負小孩的感覺,輕咳一聲道:“我并沒有準備復活后羿,事實上也是剛才才知道這里與后羿有關……好了,該你說了,到底怎么回事”
何故大致形容了一下不久前的遭遇,卻對于自己被奧丁救了這件事有些抗拒,避重就輕道:“……奧丁出現(xiàn)了,那蛟龍好像很怕他。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死了嗎,還是說他也與我們一樣是穿過去的”
江虞南心跳的飛快,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微笑了起來。
何故不知道奧丁與燭陰長得一樣,他卻也無心解釋,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以至于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始疑惑,為什么燭陰明明在他身邊,卻不來見他
“他人呢”
何故卻突然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面色嚴肅的拉進了兩人的距離,一手執(zhí)槍,警惕的看著四周。
有窸窸窣窣的聲響自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傳來,輕微卻密集。
“是蟲子和老鼠。”江虞南撥開樹叢,眉頭微蹙。
緊貼著地面無數(shù)許多爬蟲和灰色的大老鼠都在向著同一個方向爬去,他抬起頭看向上方,天空中有幾只鳥也朝著同一個方向,像是都在遠離什么危險的東西。
江虞南與何故對視一眼,同一時間想到地震,卻又否決了。
“會不會是那只蛟龍”何故問,“說不定是它要成龍了”
“有龍降世福澤一方,它們沒必要逃。”江虞南也有些不好的預感,“聞老剛才在廟里加了幾道護符,他像是知道這里有兇物,我去找他問問。”
何故臉色變了變,低罵了句:“這老東西。”
停車場倒是離女神廟不遠,不過十分鐘的路程。他們這里位于山腰處、地勢比較高,路上看見下面通往施工地的小道上,十來個人拿著照明設備和鐵鍬往那邊走。
何故卻突然指了指另一個方向,低聲道:“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個人”
江虞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人坐在石頭上,身后不遠處是一條通完縣里的羊腸小道。夜色里依稀可見那老頭花白的頭發(fā)和渾濁的眼。
最奇怪的是,他頭發(fā)上插著一根雞毛。
他看見他們兩人時,突然咧著一口殘缺黑黃的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隔著一段距離,他做了一個手勢,轉(zhuǎn)身就往回走、步伐搖晃卻并不慢。
“攔住他。”
江虞南突然說,話音未落,何故就幾步上前攔在他面前:“老先生,打擾了。”
那老頭看了他們兩眼,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看上去倒真有幾分瘋瘋癲癲的模樣,不像個正常人。
江虞南看了他頭上的雞毛一眼:“您為什么要感謝我們”
那老頭“咯咯”的笑了:“你們治住了那邪物!陣破了!”
“什么陣”江虞南立刻問,“陣破了會怎樣”
那老人發(fā)出一長串的笑,瘋瘋癲癲道:“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啊!那陣吃了那么多人,我也想知道啊!”他突然指了指頭上的羽毛,“看見了么我老婆的!”
這里是羌戎族的遺人,再加上頭戴羽毛的傳統(tǒng),江虞南當時就懷疑他是類似祭司一脈的后代。他直覺這老頭知道些什么,耐心的問:“那她人呢”
老頭笑得樂不可支:“養(yǎng)陣了!需要祭品……祭品!哦,貪婪又狡猾的年輕人,我知道你們想干什么!”他突然一怔,表情突然變得惶恐不安,左顧右盼著一把拉住江虞南的胳膊,厲聲道:“不想死就快滾!這里不歡迎你們!還沒到時候,現(xiàn)在把那東西放出來……”
他顯然是真的已經(jīng)瘋了。
“喂——”
遠遠的有人晃著手電筒,大聲呼喊他們。那老頭見狀立刻遛了。</p>
那人走近了些,是施工隊那邊的人:“兩位領導同志,正找你們呢!那邊要開棺了,你們?nèi)タ纯床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