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這地方到了秋季白日里依舊似仲夏悶熱,但到了夜里,日頭一落卻有一股瑟瑟的冷意,這暗無天日的牢房尤甚。
這寂寥的牢房。涼風(fēng)不知從何處灌進牢房中,風(fēng)一吹,僅著薄且潮濕衣衫的囚犯們哆哆嗦嗦地擠到了一處背風(fēng)地。
唯有鐘岐云一人當(dāng)著勁風(fēng)口坐在草垛上望著前方。
“這小子真是傻得厲害呢。”一個大胡子男人朝同牢房的另三人努了努嘴,“他盯著墻看了有一個時辰了吧”
另一賊眉鼠眼的瘦小男人聞聲看了過去,隨后嗤笑道:“看他這模樣,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就要上刑場吧”
“真是那周家少爺?shù)奶嫠拦怼?
“不然呢”瘦小男人回道:“我就是錦川人,那周家是何等家族周老爺子就周有翎這么一個獨子,周有翎死了,他周家的香火可就斷了,他怎么舍得讓他去死”
“嘖嘖嘖,那這傻子也是太冤了。”
“那還能咋的難不成讓周家......”
“都嘀嘀咕咕說些什么”瘦小男人還未說完,那邊兩個獄卒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敲了敲牢門,吼道,“是想早些上刑場”
“怎么咱說話礙著你了”瘦小男人聞言也不懼,挑釁道:“有本事便進來訓(xùn)我啊”
兩獄卒被這話激得心頭怒火大盛,卻又沒有真如男人說的那樣真的進牢房。只是口上在訓(xùn)斥幾句就離開了。
牢房中關(guān)押的可都是死囚,犯的都是要命的大事,本就心狠手辣,現(xiàn)在他們心知自己逃不脫一死,更是無所顧忌,恨不得拉幾個墊背的。
他們雖是獄卒,卻也不敢真去惹惱這些亡命徒,這些人不要命,他們可是要的。
等獄卒走后,鐘岐云不著痕跡地望了他們離開的方向一眼。隨后慢慢爬起走到平日里待的墻角坐下,裝睡。
夜雖冷,但他的心卻跳得極快,熱得很。
明天,熬過今晚,他鐘岐云就可以離開這個惡臭的牢房了,他心頭滿滿的都是終于要脫離苦海的喜悅,但他也一遍遍提醒自己要冷靜,冷靜下來。
白天來的那個‘謝大人’,他沒敢細(xì)看,也根本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人,想到這個周家都能輕松將蜀州買通,說不準(zhǔn)也早就買通了這位大神了。
所以,無論何時他都不能露餡,萬一暴露出他根本不傻不啞,進京的路上,他鐘岐云就會“因身上重傷暴斃身亡”了。
就算那人沒被收買,鐘岐云想到這事牽扯到的人,周家、錦川縣、蜀州府.....
恐怕那個謝大人也不會為他這條小命,挑戰(zhàn)這么大的一個權(quán)勢群體吧就算這個謝大人有包公那樣的正氣無私,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挑得動啊!
鐘岐云覺得不行,他高興得太早了,說到底,那個謝大人他靠不得,命更不能栓在他的身上,他唯一能真正保住命的法子,只有逃了。
只有逃。
可是該怎么逃
這個陳啞兒本來就因為吃不好而虛弱得很,現(xiàn)在在這牢中折騰了這些日子不說,加上滿身的傷更是沒有力氣逃跑。
要是以前那個身體,他要揍翻那個謝大人絕對輕而易舉,還能有余力逃命。
可現(xiàn)在......
一個重犯,想必明天押送的人也不會少到哪兒去,手腳都還拴著鐐銬,怎么逃
想到這里,鐘岐云原本火熱的心,涼了幾分,人也徹底冷靜了下來。
算了,不想了,只能到時見機行事、聽天由命了。
輕呼了一口氣,左右現(xiàn)在都逃不出去,他現(xiàn)在想這些也沒用,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好好養(yǎng)身體,緒足體力。他倒是聽同牢房那幾個提起,這個蜀州到京城起碼需要半個月。
半個月日子就算再難過,估計都不會比呆在這牢房里難,應(yīng)該夠他養(yǎng)足精神了。
心頭想開了,緊繃了十天的神經(jīng)總算是松了些下來,不過片刻,鐘岐云便頭靠土墻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天已大亮,獄卒正巧送來飯菜,待他吃過后,鐘岐云本以為就要押他出去,哪知卻是將他帶到地牢盡頭的一處空著的牢房,在鐘岐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抬起一桶水直接潑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