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一般都是有限度的,何況是底線淺顯、彪悍如虎的及川愛里女士…
當然,不排除此時正談及的敏感話題,關乎某個懶散痞氣嗜睡成魔,卻不能塞回娘胎重新塑造,無奈只能咬牙切齒捶胸頓足提心吊膽防止其一不小心為害人間的小娃…
故而,經驗所得,觸到逆鱗是必然的,火氣上涌是肯定的,不驕不躁是會吐血的…
不過,明理如某夫人,自認遷怒無辜不是她一貫的作風,所以,她冒著無法吐槽可能憋死的危險,盡量柔和著語氣…
“手冢同學,及川夕夏那丫頭真的說快!回來了!”
電話那頭感覺到這隱藏的不慍氣流,頓了頓:“…是。”
“…那個快,是什么時候今天還是明天”
“她…沒說。”
聽筒受不了壓力,咯咯咯得開始尖叫…
“你確定,她真!的!不是忘恩負義!流連忘返!拒不還家!”
“……”
“…好吧,我是說,那丫頭通常一句能掰成三句講,而且鬼話連篇不成體統,這回居然再沒有別的廢話!”憋不住了,她要憋不住了!
“……”那端的少年停了一下,似乎在尋思著什么,最后猶豫了一下,道:“及川說,世界美好…你們…不該如此暴躁…”
嘎嘣…青筋噼里啪啦暴起…
“哼哼哼!果然!果然是那臭丫頭會說的話啊!!!”
“……”
“我說老媽!”一邊揉著額頭聽兩人通話的紫藍發(fā)少年,心中默默同情手冢一把,打斷某女士的魔音:“你到底在急個什么勁啊!”及川夕夏雖然拖拉欠扁,卻向來不說葷話,也算言而有信…
“我急!我什么時候急了!”
“…這時候。”
“誰會為那丫頭急啊!”
“…你。”
“…及川千秋!!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這個時候幫那臭丫頭講話!”
理屈詞窮的時候,某夫人通常她都會混亂的開始懷疑陳年舊事,他很理解…
“老媽,”俊美少年撇撇嘴:“反正她說會回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你到底是為什么炸毛啊”切,這時候知道擔心了明明那時候放及川夕夏那丫頭去美國時,大方得就像過潑水節(jié)…
及川愛里一怔,吼道:“什么叫炸毛!你少向及川夕夏學這種不良詞匯!!!”
“我才沒學她,”千秋斜過一眼:“如果是她,只會裝著很誠懇的樣子,問你要不要梳子…”用于順毛…
某女士怒發(fā)沖冠了:“及川千秋!!!”
“伯母…”清冷的聲線在某女士欲暴走的邊緣,起了冰水般醍醐灌頂的作用…
“啊…手冢同學,”這才記起自身形象問題的及川愛里,煩躁的揉了揉長發(fā),降了語調:“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伯母言重了…”茶發(fā)少年停了一下,認真道:“及川會回來的,您別擔心。”
許是那種嚴謹那般沉穩(wěn),讓及川愛里莫名松懈了氣息,眉間卻緊緊蹙起,自言自語般低喃:“你們都不懂,我這不是無緣無故的擔心啊…那丫頭如果這兩天不回來,以后,以后就都回不來了…”
一時無聲…
相比剛才的怒吼,如此平靜的一句話,反而掀起的波瀾如巨浪,打得岸上啪啪直響,回蕩在心中,有著震耳欲聾的力度…
“…不回來…”及川千秋心中一沉,正了臉色:“回不來,是什么意思!”
話筒那邊的氣息像是被止住,屏息間冷冽如風…
“就是說…”及川夫人停了一下,苦笑:“她以后,就只能叫相原夕夏了…”
紫藍發(fā)少年瞪她許久,忽然起身就走。
“千秋你給我站住!你要干嗎去!”
“我要去打電話!我要去美國把她揪回來!”
“我不準!”
“老媽!”少年憤怒的轉頭:“你到底在顧及什么!”
“…千秋,”及川愛里定定的看著他:“夕夏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向來尊重她的意愿。何況,及川家,從來沒有權利去阻止…她的離開…”
“為什么”千秋咬著下唇,滿目的倔強…他們三人在一起,一直都好好的!即便要打破這樣的平衡,即便要奪走這樣的幸福!那么,憑什么,連挽留的權利都沒有!
“千秋,”仿佛看出了自家兒子的想法,及川愛里轉開頭,慢慢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任性。你要知道,一些事情是勉強不得的。”
就像當初,她勉強不了,那場憑空而來的車禍…
勉強不了,那調侃淺笑的青年的逝去…
勉強不了,最愛的人因病魔而離世…
現在,她同樣沒資格去勉強,這個相處了十年,懶笑慵華的少女,回她真正的歸處…
“她…她在那里不會習慣的!”紫藍發(fā)色少年看著自家母親平靜到詭異的美麗臉頰,忽然有點無措,他揉亂發(fā)頂,忿忿道:“那些規(guī)矩條條框框的,還有應酬,她那懶人…”
某夫人僵了一下:“她那么刁鉆古怪蠻不講理,不勞我們費心!”
某小弟蠕蠕嘴唇,深深的皺眉,語調森冷:“…搞不好連婚姻都不自由!”
咯噔喀拉…
及川女士被耳邊的聲響震回神,這才發(fā)現,自己還拿著話筒,而通話,還在進行…
“…手冢同學”剛才那是…電話掉地的聲音
“…咯啦嘶勒…”
“喂喂手冢同學聽得見么”摔壞了!
雜音消退,那清冷的聲音傳來,不知是傳播障礙的緣故,竟然帶了絲沙啞:“…我在。”
及川愛里一怔,有些歉意道:“手冢同學,我剛才一下子不記得我們還在講電話,又耽誤你時間了。我這家務事,還真是麻煩你了。改天請你來我家吃頓便飯。”
“伯母客氣了。”聲音又是一貫的無波無瀾,平靜而冷冽…
“…呵呵…”及川女士干笑兩聲,忽然有些感慨,她以為她家那懶娃的言行舉止已經夠早熟了,不想,原來竟有人更不像這個年齡段該有的模樣啊…
果然,高橋老師手下的人就是不凡,也只有這樣的人能管得住那個懶娃啊…
其實,某女士如果能看到這端少年掐著眉心閉著鳳眸,眼鏡有些歪斜,握著話筒的手隱有青筋的模樣,不知,還會不會認為,他如話音表面那般平瀾無波…
“不管怎樣,真是謝謝你了,手冢同學…那個,你以后真的不考慮當老師么”高橋老師的得力大將,前途無限光明啊…
“……”
“老媽!!!”
“好吧,我不說了,手冢同學,那就不打擾了。”
“恩…”少年頓了一下,道:“伯母,放心,她會回來的。”
某女士怔住…
“伯母,再見。”少年等了等,不見回話,有絲詫異:“伯母”
“啊…哦,再見。”
及川愛里愣愣的看著嘟嘟響的聽筒,疑竇頓生…從最開頭,她一直都不懂,他這般的篤定,到底是從何而來如果說她和千秋相信夕夏會回來,是有多年的親情基礎支撐著,那么,他…憑借的是什么呢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及川愛里自嘲兩聲,揉揉太陽穴,抬眸…
現在的美國,應該是快晌午了吧
只因此時的東京,窗外,夜色正濃…
幾里外的某宅邸…
而剛被懷疑動機不純的某茶發(fā)少年,慢慢合上手機,按著額際,眉間隱有倦意…
擔心就像洪水,席卷的速度迅猛的讓他措手不及…
那句‘我很快回來’帶來的些許安心,漸漸被沖淡了…
是啊…他憑什么認為,她會回來呢他甚至,對她的過去,對她的家世,對她的一切,一無所知…
少年怔了怔,眉宇有著嘲意…
手冢國光,你太幼稚了…
她的過去,你從未參與;她的家世,你從未了解;她的一切,你從不曾探究…
只憑借幼時的那份記憶只憑借現在的短暫接觸只憑借那一廂情愿的悸動只憑借這些,你以為就足夠了么足夠資格去留住那浮云般的存在著實可笑了些…
對于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從不曾努力,那么,何來收獲
夜風吹起少年茶色的發(fā)絲,恍惚間,有些時空穿梭的錯覺…
仿佛幼時那稚嫩的懶音,調侃耳畔…
……
“不過是實現一些事情必須經歷的過程…”
“一些事情”
“啊,就比如,需要盡全力的時候,如果不干,就會后悔一輩子的事…”
……
少年頓了頓,輕蹙眉宇…
七歲初遇,那走調卻堅定的拙劣琴技,那懶懶又認真的矛盾表情,那稚嫩卻平緩的奇怪語調,雖已模糊,尚且猶記至今…
如今重逢,這般接觸,朝夕相對,觸手可及…是否終其一生,也不能忘卻了
是否他不抓穩(wěn),勢必飲憾終生吧…
而他…不想后悔…
萬里之外的紐約…
正進行的是壓迫與反壓迫的斗爭…
懶散如某小娃,不喜武斗,倦怠文斗,此次居然采用了最為驚人的…冷戰(zhàn)!最直接的反應,顧名思義,就是不說話,不動手,不反抗…宛如挺尸…
這番安靜,詭異得讓門外大廳看守的管家坂下很是不習慣,想起之前的幾次接觸,心中默默喟嘆那個唇槍舌劍巧笑顏兮的少女,就這么被無聲無息的掩埋了…
“坂下…”
男子從思路中抬頭,微微鞠躬:“小少爺,又來看夕夏小姐”
“恩,”佑希點點頭,看了看緊閉的內室房門:“還不愿意出來么”
“是…”坂下看了少年手里大大的袋子:“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