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這次, 她沒有像之前那樣離開, 只是一直等候在了門外,她在敲門, “原燃, 你怎么了?”
她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哭音,小手敲在門上,一聲比一聲,敲得她指骨都有些生疼, 但是, 門內(nèi)一直悄無聲息,除去輕微的水流聲,
什么都聽不到,似乎連呼吸聲,都隱沒在其后。
安漾只覺得自己心都在慢慢下沉。
“原燃, 你, 你要是不出來的話。”她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變?yōu)榱思毼⒌膯柩? “我就和你離婚,回家, 然后和別人再結(jié)婚,再也不回來看你了。”
她靠在門前,指骨生疼,一張小臉都紅了,哭得嗚嗚咽咽, 細碎的哭聲絲毫不加掩飾。
……
吱呀一聲,門輕輕開了。
安漾忙沖了進去,男人臉色蒼白,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他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轉(zhuǎn)身背對著她,一句話都沒說,似乎在沉默的忍受著極大地痛苦。
“離我遠點。”聲音極其嘶啞而克制。
安漾嚇壞了。
……
她一直在旁邊看著原燃,雙膝都有些發(fā)麻,她不敢動他,關(guān)了水,把外頭光暖打開,爭取讓室內(nèi)溫度升上去。
直到他神志一點點歸位,視野也變得重新清晰,卻依舊不看她,光影落下,漆黑的發(fā)梢黏在他筆直秀頎的脖頸上,只是一動不動,依舊背對著她。
安漾喂他喝了一點水,動作溫柔,她看著他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輕聲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很小的時候。”
他目光很空洞,“我就是這樣,一直不正常。”
“你想和我離婚?”他轉(zhuǎn)頭看向安漾,唇色還白著,漆黑的桃花眼,眼神空洞,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事到如今,她想走,他已經(jīng)不可能再放手。
安漾輕輕,“為什么不早和我說?非要這樣一個人忍著呢。”
他瞳孔放大了一些,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她說出的話。
那張嫣紅,柔軟的小嘴,輕輕張開,語聲溫柔,坦誠,不包括任何虛與委蛇,隱藏的厭惡,“沒必要瞞著我的。”
她說,“我愛的是你,完完整整的你,無論你什么樣子,都不會變。”
其實一開始,他那些與常人想異的表現(xiàn),就格外明顯,原燃也從來沒有想過隱瞞,安漾知道,在他身上,肯定發(fā)生過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他有很多不想告訴她的事情。
“所以,三年前,你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才離開我?”安漾輕聲問,“你說病了,其實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回不來。”
他不愿意多說起,把這三年的事情,言簡意賅說了一遍,帶過了很多東西。
安漾顫著聲音問,“爸爸,也知道你的病么?”
男人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
怪不得,他當(dāng)年那么激烈的反對她嫁給原燃,一直到生米煮成熟飯,才不得不答應(yīng)下來,原來,還有這種原因在里面。
他抿了抿唇,“嗯。”
“治過很多次。”他說,瞳孔黑漆漆的,似乎回憶起了往事。
“很小的時候,我就沒在學(xué)校。”
“一個人長大的,所以很多東西都不懂。”
包括他背上和眼角的傷痕,都是那段歲月,給他留下的印記。
原燃話很少,說起這些事情時,言簡意賅,表情很淡漠,似乎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他明顯很不希望說起這些事情,也不想要她因此同情他,純碎只是不帶感情的敘述。
……
安漾無聲的哭著,
他們怎么能這樣對他?
“可是你都好了,為什么會忽然再發(fā)作?”安漾輕聲問,“而且,只是因為小時候的綁架的話,ptsd會不會太長……”
原燃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從很小的時候,有記憶起,在綁架事件后,回來,不久就開始產(chǎn)生噩夢和幻覺,并且,隨著年齡的增大越演越烈,他們都說他有病,很危險,做了很多很多恐怖的事情。
原燃自己也無所謂,早已經(jīng)接受,他不是正常人的這個事實。
準確的說,他那時候,已經(jīng)就沒什么求生欲了,只是混沌活著罷了,活到哪天,死了,和活著感覺也差不多。
他們重逢后,原燃回湳安,一直很正常,噩夢頻率也降低了很多,
安漾仔細思索著昨天他們做過的一舉一動,絞盡腦汁的回憶排查。
回憶里,忽然涌起一陣詭異的香。
安漾猛然抬頭,臉色有些發(fā)白,她心里忽然有個極其可怕猜想,但是,非常不確定。
因為,原燃畢竟是白念芳的親生兒子,無論他們夫妻感情如何,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出來的事情。
她輕輕說,“換衣服,早點睡吧。”
安漾家里備著一些鎮(zhèn)定藥,劑量用得合適的話,可以安撫頭疼,有利于助眠,安漾拿過來了一些,一看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她問原燃,“感覺好些了么?”
其實頭還有些疼,但是。
他終于有了些許安全感,像是劫后余生的死囚,剛從死刑場走過一遍。
男人像只大貓一樣,密不透風(fēng)的纏著她,他想把自己的體溫渡過,和她肌膚相親,氣息相纏,貪戀的呼吸著發(fā)上的香味,聽到這句話,他薄唇抿了起來,“不想吃。”
他不想吃藥,對吃藥這件事情,有本能的排斥。
安漾輕輕撫過他的黑發(fā),“這種鎮(zhèn)定藥安全性很高,吃一些,你不會那么難受。”
而且,她都說了不會嫌棄,也不覺得有什么,看來,原燃還沒有完全放心,只覺得滿滿的心疼,不知道,原燃自己為什么要那么介意。
他說,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陪我。”
安漾于是也鉆進了被窩,原燃抱著她,心滿意足。
不久,服下的鎮(zhèn)定藥物起了作用。
她這么近的打量著他,原燃睡著后,顯得格外的乖,長睫垂下,右眼眼角那道細長的傷疤淡淡的,真的,她幾乎可以想象出,當(dāng)時的情況多么兇險,只差一點點,他的右眼,可能就真的看不見了,那么漂亮一雙眼。
安漾慢慢貼近他的唇,印下,輕輕蹭了蹭。
以后,會有她來愛他。
無論,是怎么樣的他。
白念芳預(yù)訂來他們家的時間是第二天下午,安漾照常準備,宛如昨天是也沒發(fā)生過一般,小夫妻看起來很親密,舉手投足之間,她對原燃很溫柔的笑,眸光淺淺,喜歡不加掩飾。
白念芳坐在對面,唇角下撇,難以置信。
這女人,看到昨天晚上,看到小怪物發(fā)病的模樣,居然還敢毫無芥蒂的和他這樣親密。
難道,是因為昨天劑量不夠,什么也沒發(fā)生,所以才這樣?
“家里還有一點酒。”安漾輕輕笑著,“阿姨,您要喝么,我去拿過來。”
白念芳勉強扯起唇,“一起,小燃也喝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