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潔白的病房內(nèi), 光影流動。白皙的手背上還扎著針管,溫渺眨眨眼, 一瞬間竟然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半瞇起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這是
醫(yī)院
車禍之前的那一幕翻江倒海一般朝她襲來,溫渺腦海中絞成一團,她緊緊抱著腦袋, 指尖因為用力過度開始泛白。
想不起來了。
過往所有的一切仿佛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中掠過, 然而只要溫渺一伸出手,那些過往就仿若幻鏡一般, 一點即破。
頭好疼。
溫渺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沉思間, 耳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有聲音在門邊響起,剛好靠著溫渺病房一側(cè)。
是兩個小護士在說話。
“噯你知道里邊那人嗎”
“前段時間車禍送過來的,怎么了”
那場事故不小, 當(dāng)時坐在前方的司機現(xiàn)在還在icu。
“我當(dāng)然知道是車禍了。”小護士壓低了聲音, 對同伴說,“我剛剛才知道, 新娘子是因為逃婚才會出車禍的。”
里邊的溫渺緊皺著眉。
新娘子, 是她嗎
門口的小護士聞言,驚呼了一聲, 見身邊的人頻頻望向自己,終于發(fā)現(xiàn)不妥,捂著唇道“你怎么知道是逃婚的”
溫渺送來醫(yī)院時還穿著婚紗, 所以她們自然知道發(fā)生車禍的是準備結(jié)婚的新娘子,未曾想居然會聽到這么勁爆的消息。
“你沒發(fā)現(xiàn)新娘子在這邊躺了這么些天,新郎都不曾過來一次嗎”
“好像是耶。”同伴八卦點頭。
“而且我還聽說,新娘發(fā)生車禍的那條路,和當(dāng)時去婚禮的酒店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不是逃婚是什么”
“那她這是婚前出軌”同伴猜測道。
“那倒不一定,聽說是商業(yè)聯(lián)姻,原本應(yīng)該是小女兒過去的,結(jié)果母親舍不得小女兒過去受苦,就讓大女兒頂替了。我聽說,嫁的那人還是個年近六旬的老頭子,比她爸爸年齡還大。”
“老頭子”同伴雙眉緊攏,“那不就是賣女求榮”
“誰知道呢,也許是吧,畢竟是豪門”
話音未落,后面驀地傳來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
“你們站在這干什么”
溫母才剛上樓,就看見兩個小護士鬼鬼祟祟站在溫渺病房門口,嘀嘀咕咕說著什么。
“沒,沒什么。”
小護士相互看了對方一眼,見溫母狠狠地剜著自己,慌忙低下頭,抱著手中的東西急急離開了,只留溫母一人在那處。
屋里的溫渺還沒聽到關(guān)鍵的信息,就聽見門口突然多了一個女人惱怒的聲音,
下一刻,房門猛地被人拉開,一個穿著艷麗的女人終于出現(xiàn)在門口。
溫渺愣愣地仰起頭,正好對上溫母憤憤不平的雙眸。
雖然已經(jīng)年近五十,然而溫母這些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保養(yǎng)得極好,臉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高跟鞋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溫母一臉的怒色,原本就等著婚禮一完,兩家就可以領(lǐng)證,誰曾想溫渺竟然中途發(fā)生了車禍。
溫家本來就資金周轉(zhuǎn)不開,等著陸家出手援助,結(jié)果溫渺出了事,陸家那邊的撥款自然也耽擱了下來,連同銀行的貸款也出了問題。
這些日子他們都忙著奔波借錢,根本顧不上還躺在醫(yī)院奄奄一息生死不明的溫渺。
若不是今天陸家那邊問到了溫渺,溫母也不會過來。
看見溫渺懵懂著一雙眼睛望向自己,溫母氣不打一處,若不是溫渺私自換了路線想要逃跑,又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怎么,終于舍得醒過來了”溫母嘲諷地翻了個白眼,指著溫渺怒道。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和你爸爸這段日子過得有多艱辛”
和陸家聯(lián)姻不成,原本那些巴結(jié)自己的人紛紛作鳥雀狀一哄而散,好幾個項目都被迫暫停。
溫母做了富太太這么多年,還從未受過旁人的冷眼,所以她將這一切過錯都推到溫渺這個罪魁禍首身上。
旁人不在,溫母自然收起了那副溫柔母親的嘴臉,對著溫渺,一臉的尖酸刻薄“等會陸家那邊會有人過來,你給我好好和人家低頭道歉,要不然我們家”
溫母還未說完,話已經(jīng)被溫渺打斷。
“我不要。”
若是剛才她還對護士的話存有幾分疑慮,可如今聽著這位自稱是母親的話,溫渺心里最后一絲僥幸已經(jīng)完全消失殆盡。
“你說什么”
多日以來的隱忍在聽到溫渺這句話時終于爆發(fā)出來,溫母臉上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她猩紅著眼睛,手上的力道也不加控制,緊緊攥著溫渺的手腕道。
“你給我再說一遍”
“我說了不要”
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溫渺說完,手腕下意識往前一推。
大概是沒想到溫渺會反抗,溫母一個站不穩(wěn),險些摔倒在地。
她睜大了眼睛“你居然敢這樣對我”
這么多年,溫渺對自己一直是言聽計從的,溫母沒想到她居然會反駁自己。
她惱羞成怒,還欲上前抓人,卻沒料到溫渺一個翻身,從床上滾了下來。
見溫母猙獰著一張臉撲向自己,溫渺急急轉(zhuǎn)身,朝門口跑去。
她還沒來得及穿鞋,身上的病服因為剛才在地上滾過的緣故,皺巴巴地黏在一處。
還在病中,溫渺只堪堪跑了一點,身子就開始受不住。
她撫著胸口喘氣,見前方的電梯門剛好打開,溫渺來不及細想,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猝不及防之間,額頭猛地撞上一個寬厚的胸膛。
頭暈?zāi)垦!?
電梯外,陸珩才剛踏出一只腳,就看見前方一個黑影從眼前掠過。
下一瞬,胸前猛地多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女孩軟綿綿的身子撲進自己懷里。
溫渺一雙小手緊緊攥著陸珩的衣襟,語無倫次道。
“叔叔叔,救我。”
溺水的人是不會放過任何的希望,即便那是一根稻草,他們也會緊緊抓住。
而此時,陸珩就是溫渺的那根稻草。
她不清楚陸珩的身份,只是潛意識告訴自己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