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又下了第二場雪。
靜姝啟程回京的日子也定了下來,就在三天之后的十一月初六。
老太太把靜姝喊去了壽安堂,吩咐下人把靜姝放在她私庫的東西清點了一遍,登記造冊。
“東西都幫你整理好了,沒想到這些年你陸陸續(xù)續(xù)還存了不少家當(dāng)呢!”
何老太太是萬般舍不得靜姝的,但也沒辦法不放她走,她把賬冊遞給了靜姝,又塞了幾張銀票到她懷里,擰眉道:“這些銀子你拿著,你這么長時間沒回宋家,只怕那里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了,有銀子傍身,那些下人也就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靜姝翻了翻,足有六千兩銀子,再加上她手上厚厚的賬冊,這些都是她自己的東西。
但她卻把賬冊放了下來,抬頭看著何老太太道:“外祖母,銀子我收下了,但這些東西,我暫時還想寄存在何家,等我出閣的時候,您再派人給我送過去,到時候就說是您給我嫁妝的添箱。”
何老太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卻瞬間明白了過來。
她看著眼前如水仙花一般靜謐優(yōu)雅的靜姝,心尖劃過陣陣疼惜。
她自己都為自己想到了,她這個做外祖母的,卻沒想到這些。
何氏去世之后,她的陪嫁都交給了宋老太太掌管,當(dāng)時說好了是等靜姝長大了給她當(dāng)嫁妝的,這些年何家也沒有派人去過問,但東西在別人手中,總歸是讓人不放心的,更何況現(xiàn)在宋庭軒的繼室尤氏還是宋老太太的親侄女。
何氏留下的那些東西,到底還剩多少,還要看別人的良心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靜姝這樣做,只是想守著自己的東西。
“那我就聽你的,反正我這壽安堂地方大,多少東西都放得下,到時候我再給你另準(zhǔn)備一些添箱,保準(zhǔn)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人。”
老太太說著眼眶就紅了,忍不住伸手摟住宋靜姝,撫摸著她的后腦勺感嘆道:“姝丫頭,回了京城,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有什么不如意的,也都要寫信告訴外祖母,外祖母替你撐腰。”
靜姝一個勁的點頭,但她心里清楚,尤氏是個很會做人的人,場面上的樣子一向很會經(jīng)營,對她也確實沒有任何能被人拿捏住把柄的地方。
可就是那份好,才讓前世的宋靜姝斷送了自己,也斷送了謝昭。
謝昭也在整理行裝,他回鄉(xiāng)守制,本來也就沒有多少行李。再加上認(rèn)識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從不收受人禮物的,因此給的他送禮的人也不多。
但沒想到在何家一下子收了兩件。
謝昭把那裝著端硯的匣子放在了樟木箱中,又從紅木底座上,拿起了那一塊和田玉籽料。
這紅木底座是何文旭后來配上的,原本謝昭并不想收宋靜姝的東西,但看見何文旭一臉舍不得的樣子,莫名就改了主意。
能讓揚州首富家的三爺都覺得心疼的禮物,一定是個好東西。
前世的宋靜姝可從來沒有送過他什么東西。
他是一廂情愿的喜歡她的,外頭有人議論說當(dāng)朝首輔沉迷女色,還是一個寡婦,都以為靜姝是怎樣國色天香、嫵媚妖嬈的女子,可她雖然生的好看,卻也遠(yuǎn)不止于如此。
也許靜姝就是他的劫度,前世他沒有能跨過去,這輩子他一定會防范于未然。
謝昭把底座和玉料用棉布包好,也放在了箱籠中。
何文旭還說:“這樣好的籽料,便是做成玉雕也綽綽有余的,原本是想配上一個沉香木的底座的,但時間太緊,一時沒找到合適的沉香木,就選了這塊紅木的。”
一個底座還這般費心,何家當(dāng)真是金山銀山堆積成的。
只可惜這樣的商賈人家,即便銀子像流水一樣多,在京城的書香世家和侯門顯貴跟前,還是不入流的。
宋靜姝有這樣一個外家,是幸運的,卻也是不幸的。
榮壽進來問話道:“四爺,今天還去文耀堂上課嗎”
后天就要啟程了,按說今日可以再出去逛逛,明天好好休息一下,就等著后天上船了。
謝昭道:“再上最后一堂課。”
榮壽過來幫他提書籃,謝昭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茶幾上拿了一袋碎銀子,遞給他道:“今日你不用在文耀堂等我,自己出去逛逛吧。”
“四爺!”榮壽喜出望外,雖然前天跟著他出去過,但他什么都沒有買,當(dāng)真還想再出去玩玩呢,“那我可出去了,我一定趕在四爺您下學(xué)之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