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掃地的小丫鬟抱著笤帚坐在墻根下,口中還議論道:“你們看見那謝先生了嗎你們說他多大了這么年輕就給人當(dāng)先生了,可真有本事呀!”
“我瞧著和咱家三爺差不多大。”
“我瞧著還沒咱家三爺大,還比咱家三爺好看!聽說他還是一個舉人老爺呢!”
“你就知道好看!”丫鬟們笑了起來,又道:“再好看也輪不上我們呀,人家就住在明月軒邊上,又便宜了那一起子小蹄子們。”
“聽說明月軒的人昨晚就搬走了呢!”
靜姝聽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心里多少覺得有些好笑,憑心而論,謝昭確實(shí)長得好看,也難怪這些小丫鬟們一個個春心萌動。
“小蹄子你們胡說什么!”何佳蕙卻已經(jīng)聽見了,張口就罵了起來,擰著眉心道:“掃完了就滾回去,這地方也是你們能長呆著的嗎是想讓外頭識字的爺們瞧見了,好攀高枝去嗎”
何佳蕙是個心氣高的姑娘,這話聽著是在罵丫鬟,其實(shí)也是說給后面的兩個庶女聽的。
她這個脾氣以后怕是要吃虧的。
靜姝皺了皺眉,拉著她從角門進(jìn)去,小聲道:“三表姐快走吧,別讓謝先生等久了。”
謝昭果然已經(jīng)先到了。
他昨天跟何文旭說好了,晌午為謝家兩個哥兒四個姑娘開蒙講學(xué),午后再到前頭給那些要考科舉的學(xué)生們講八股制藝。
桌上已經(jīng)放好了描紅本,謝昭站在講臺邊上翻書,聽見門外傳來的聲音,抬了抬頭,看見宋靜姝和其他姑娘們一起從抄手游廊上走過來。
現(xiàn)在的宋靜姝,還是一個孩童的模樣,身高只在他的胸口,恬靜的臉頰上仍帶著稚氣,謝昭怎么也想象不到,她將來卻會是殺死自己的劊子手。
謝昭心口閃過一絲鈍痛,但他很快就釋然了。
因?yàn)檫@一輩子,他一定不會再跟她有那樣的交集。
靜姝坐到了位置上,從書箱中取出文房四寶,丫鬟把她昨天寫過的扇面也收在了里頭,幾個歪歪扭扭的壽字,實(shí)在不好看。
靜姝把它放到了一旁,打開書來聽謝昭講課。
墨哥兒和喬哥兒也都認(rèn)識幾個字,謝昭先教他們朗誦,再一句句的解譯,觸類旁通、引經(jīng)據(jù)典,講的十分生動。
靜姝漸漸的就進(jìn)入了其中,連雜念都沒了。
最后謝昭讓他們描紅。
靜姝低頭看了一眼,卻認(rèn)出那是謝昭的字跡來。
他的館閣體寫的非常標(biāo)準(zhǔn),禮部曾命印刷局的人按他的字跡雕刻模板。
但現(xiàn)在這幾行字,卻是他一筆一劃寫出來的。
靜姝練習(xí)的很認(rèn)真,抿著薄唇,大約是屋里的炭火燒的太旺,她額頭上還沁出了細(xì)細(xì)的汗珠。
少女神情專注,完全沒有意識到謝昭就站在她的身邊。
謝昭的視線卻落在了靜姝桌上那一頁被寫壞的扇面上。
上頭是幾個歪歪扭扭的壽字,很顯然她想寫一個百壽圖的扇面,但是沒寫好。
謝昭便想起靜姝說過,宋老太太不喜歡她,幾個孫女中,她是最不出挑的。
她那時(shí)候說這話的神情是不屑的,想來是被冷淡習(xí)慣了,心中已經(jīng)麻木。
可現(xiàn)在的宋靜姝還在乎,她雖然寄居在何家,心里卻仍掛念著遠(yuǎn)在京城的祖母。
靜姝卻忽然抬起頭看見了謝昭。
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刻,靜姝心底狠狠的跳動了一下,但她依舊彎了彎眉眼,朝著謝昭擠出一絲笑道:“謝先生,我寫的不好嗎”
“表小姐寫的很好。”謝昭這才去看靜姝寫的字,她的字一向是寫的不錯的,何老爺是江南一帶小有名氣的書法大家,靜姝只學(xué)了一絲的皮毛,已經(jīng)受益一生了。
靜姝高興的笑了起來,眼底都是喜悅的光芒,謝昭從來就吝嗇于虛情假意的贊美,他現(xiàn)在說自己的字好,那一定是真話。
少女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明媚了幾分,謝昭的心情也輕松了很多,她還能因?yàn)樽约旱囊痪淇洫劧老玻€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