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怕怕。”
程鳶眨眼笑“我怕你能不吃嗎”
“不能。”
他親了下她的唇, 翻身下了床“我先去洗個澡, 乖乖等著我開吃。”
他一身酒氣,實在不宜吃了她。
程鳶可不是乖乖等人吃的,而且身上還不方便,借機躲開了“你快洗漱了換身衣裳下樓吧。聽說徐朝陽已經(jīng)搬出霍宅了, 我們應該也要回去了。”
霍昭譽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 面色驟然冷淡了“嗯。”
他對徐朝陽的事沒有任何興趣。
程鳶本來好奇其中的內情, 但見他冷淡, 心思也就淡了。她沒多問, 邁步下樓。
樓下客廳坐著兩個人。
馮雅狀似悠閑地翻看著一本雜志, 實則什么也沒進到眼里去。
霍振年坐在她對面的沙發(fā)上, 抽著一根香煙, 眉宇間翻滾著愁緒。
他們相對無言, 氣氛詭異的安靜。
事實上, 她發(fā)現(xiàn),這是霍家父母相處的常態(tài)。
程鳶沒打擾他們,像躲進廚房的父母一樣, 也去了廚房。
廚房還算大, 寬敞整潔,流理臺上擺著準備好的晚餐。她幫著把飯菜端上去,又擺放好座位,收拾好一切,喊了他們用餐。
霍振年威嚴持重,坐到位子上時, 沒人敢說話。他舉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氣場,搞得程家父母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夾菜都不敢輕舉妄動。
程鳶“”
她沒有瞧不起自己的父母,只是有些心疼。
差距太大,連帶著他們也缺少對話的底氣。
她低著頭,眉眼低垂,似有郁色。
氣氛更加詭異了。
霍昭譽一直留意著她的神色,見她明顯食不知味,略一想,便明白了七八分。他俊臉拉下來,看了眼父親,又看了眼母親。
知子莫若母。
馮雅看出兒子的意思,也跟著拉下了臉,言語帶著點譏誚“有些人吃個飯也沒好臉色,當這里是自己家嗎”
這個有些人,自然是霍振年了。
他動作一僵,下意識地看向了程家父母,對方皆是憨厚的一笑。當然,無比僵硬的笑。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禮,便放緩了臉色,熟稔了嗓音“親家公最近在忙什么”
程父乍然被詢問,愣了下,忙畢恭畢敬回了“這兩天搗鼓了別墅后面那塊土地,準備種點花果蔬菜。”
“倒也悠閑。”
“嗯。”
話題就這么結束了。
場面尷尬又詭異。
相比下來,他那些話還不如不說。
霍振年只能再找話題“親家母最近在忙什么”
程母小聲回了“跟著老頭子瞎忙活。”
霍振年“”
在座的人“”
馮雅算是看出來霍振年是真不會聊天了。她也見不得他尷尬,主動挑起話題“那塊地面積挺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搗騰出來的。親家們當心身體,實在忙不過來,聘幾個工人多幫忙。”
程父點頭笑了“嗯。親家母想的周到。”
“我是個不事生產(chǎn)的,也就動動嘴皮子。”
“嘿,心意最重要嘛。”
他們這么聊了幾句,也就沒什么話可說了。
倒是程母看向了霍昭譽,挑起了話題“程鳶說你喝醉了,現(xiàn)在怎么樣”
“沒事了。睡了一覺,就好多了。”
“這是喝了多少酒,就醉了”
“白酒,七八兩吧”
“那你這酒量不行啊”
說這話的是程父,“趕明兒咱們爺倆喝幾杯,給你練練酒量。”
霍昭譽笑著應了“好。謝謝爸。”
那語氣恭敬又親切。
霍振年看了兒子一眼,若有所思。他以為兒子天生冷淡寡言,但在程家似乎全然不是那回事。他對每一個程家人都笑。他還喊別人的父親做“爸”,熟稔的仿佛合該如此。
有點小嫉妒。
這是他的兒子,而他已經(jīng)好久沒聽到他喊自己“爸”了。
他知道,他讓他失望了,讓他的母親失望了。
他從來不是個好父親。
一頓飯吃的五味雜陳。
晚餐后,霍振年想接妻子回去,話還沒出口,馮雅就邁步上了樓。
她并不打算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宅子里。
在程家,雖然不甚自在,但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也算一種安慰。尤其是程家父母的感情,于平凡細節(jié)處見真情。
程父看著大男子主義,事實上特別寵愛妻子。單每天為她下廚,就足以見其真心了。當然,他對她還有些小依戀,每做點什么,都要嚷著“孩他媽快看。”
而程母溫婉賢惠,雖有著就些舊式女人的保守和夫大于天,但誰說這不是一種敬仰式愛情呢
她在她面前還有點小自卑。
一次偷偷涂了口紅給程父看,結果被訓斥了一遭“你可別搞花枝招展那一套,不像樣兒。”
程母才紅了眼睛抹眼淚,程父轉頭就哄上了“兒女大了,看見了多讓人笑話,回房涂了給我看啊。”
她像是偷覷了別人幸福的孩子,那一刻,竟有種想哭的沖動。
馮雅進了房,坐在落地窗處的榻榻米上。
榻榻米的另一頭放著個橢圓形的竹編筐子,里面墊著一層素白的綢布,綢布上是密密實實的水晶玻璃珠。白的、紅的、藍的、綠的,圓形、長方形、五角星形,顏色不同,形狀各異,燈光下發(fā)著光,雖然明亮奪目,但依然改不了它低劣的本質。
霍振年推門進來,就看到美麗優(yōu)雅的妻子在擺弄那些廉價的珠子。他微皺眉,低聲問“在做什么”
馮雅在串手鏈,這是從程母那兒學來的,很簡單的手工活,一串甚至一毛錢不到,但也是個打發(fā)時間的好方式。
霍振年自然看不入眼,見她不搭理自己,也不惱,默了幾秒鐘出了聲“你若鬧夠了,就隨我回去吧。”
他招手讓門外的仆人進來,吩咐道“將夫人的東西收拾了。”
“是。”
仆人們邁步要進來。
馮雅低喝一聲“站住”
她并沒有收拾東西、打道回府的意思。
她眉目淡然地說“我在這里住的挺舒服,你先回去吧,等我呆膩了,自然會回去。”
“幾天”
霍振年神色凝重“你準備在這里呆幾天”
馮雅只是不想回去,至于在程家呆幾天,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道。”
“總該有個期限。”
他壓抑著脾氣,以往馮雅總讓他省心,無論他什么決定,她都無條件支持。但自從徐明煙的事爆出來,她似乎一瞬間叛逆了。他忽然看不透她了。
馮雅也看不透他。他竟然會來接她,這是出乎她意料的。也許他有點兒在乎她。單這么想,就足夠安慰她了。所以,她反而不貪心了。就這么也好,彼此遠著,再傷痛也就止于此了。
“我早想出來散散心了,至于散多久,也不好說,你先回吧。”
這是還生氣嗎
霍振年背著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好一會,又出了聲“小雅。”
他喊她的名字,聲音含著溫柔,也含了幾分無奈“我在做一筆大生意,接下來會很忙,我希望你在我身邊。”
就像以往她在他身邊一樣。
不用她說什么、做什么,但在他身邊,就足夠他勇往無前了。
可這些,到底說不出口。
他既說不出口,馮雅自不明白他的心,反覺得他把自己當保姆,需要自己照顧他的衣食住行。當然,這是她身為妻子的部分責任,但天知道,她厭倦了,早厭倦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