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目光冰冷掃過去,趙郎立刻噤了聲。
場面寂靜,一時有點尷尬。皇宮內(nèi)院,隨意出口議論女帝,較真起來可是重罪。趙郎想到這里,出了一身冷汗。
女帝雖然年輕,可經(jīng)歷十分豐富,已是經(jīng)受過常人一輩子都未必經(jīng)歷過的跌宕起伏。
大雍皇朝以長孫為姓,世代傳位于嫡長,不拘男女。
今上非長非嫡,乃是先皇膝下最小的公主,生母是個番邦小國的獻女。因并非純漢人血統(tǒng),女帝幼時并不得先皇寵愛。
先皇晚年迷戀長生不老之術(shù),大肆搜羅仙丹靈草,在寶靈臺鑄造巨大的煉丹爐,煉造不死藥。
那丹藥或許還是有用的,至少先皇老而彌堅,反而是太子在儲君位置上苦熬了四十多年,死于了頭風病。
先皇后宮龐大,嬪妃們生育有三十多名皇子公主,活下來的有二十二名。為了爭奪儲位,這二十多個鳳子龍孫展開了一場六親不認的廝殺。
彼時那些掐得鼻青臉腫的人誰也想不到,最后儲位會落在最不起眼的、排行最末的公主婧頭上。
血雨腥風散去,八歲的長孫婧被立為皇太女。
不久,先帝駕崩,稚齡女帝登基。那時她那些兄姐也已死的死,瘋的瘋,囚的囚,沒有一人能攔在她通往寶座的路上。
而牽著她的手,將她送往帝國君主寶座的,是一個少年。
素有“鬼才”之稱,驚才絕艷,風華傾國,卻也英年早逝的大雍奇才――柳謙,柳懷易。
嚴徽每次讀到女帝這段歷史的時候,都忍不住暢想。
面孔稚嫩而秀美的女孩,幼弱的肩膀撐著隆重華麗的帝王袍服,是怎樣一步步自一片廝殺的后宮之中走出來,踏著滿地鮮血尸骸,走上那個高大的皇座。
她在那個位置上一天天長大,懸著的腳終于可以著地,不再需要那人抱著上下。她敬他,愛他,封他做了自己的相君。不論朝堂還是后宮,兩人形影不離,朝夕相伴。
先帝為她另選了東君白氏,登基的時候宗老們也讓她納了不少侍君,可是她都不喜歡,一直專寵柳謙。
那時候嚴徽正是個小少年,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充滿好奇。在偏遠的瓊州島,人們也會議論女帝,議論那個自后宮一直寵冠到朝堂的才子相君柳懷易。
嚴徽那時候想,自己將來也要娶一個嫻雅淑靜的妻子,也同她廝守一生。
直到天寧之亂,德昭太子篡位逼宮。左韶風勤王而來,德昭太子伏誅。女帝重傷,九死一生,而柳懷易也死在亂陣之中。
天寧之亂已過去了五年,當年被焚毀的宮殿被重新修葺完善,準備迎接新人入住。
而嚴徽也并沒有等到他憧憬的妻子,而是進了宮墻,朝那個他聽說過千萬遍的,癡情而又孤單的女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