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張樹曜的眼皮慢慢閉合,卷翹濃密的睫毛停止了顫動。
林棠溪眼睜睜看著鮮艷到詭異的血花在這間白色的屋子內(nèi)綻放, 在她干凈的衣服上留下點點血跡。
警報聲響起,
一群人急忙沖進來,慌慌張張的帶走了不省人事的張樹曜。林棠溪被人遺忘在了這間充滿悲傷和絕望的房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病危的張樹曜身上,此時沒人顧得上她。
林棠溪愣愣地注視著他們的背影遠去,心揪了起來。片刻后她回了神, 急忙跟在那群人身后, 醫(yī)院是最好的富人療養(yǎng)院, 里面急救設備十分齊全。
林棠溪站在亮著燈的急救室外面,面對保鏢和護士們驚詫質疑的眼神,她不安的別過眼, 怔怔坐下。
在這一刻,時間變得尤其漫長。戴著手套的醫(yī)生進進出出, 神情焦急不斷召開緊急開會。從門的縫隙中,林棠溪看見了躺在床上的蒼白青年。
張樹曜生死不知, 她揪著自己裙子的手不自覺發(fā)緊。林棠溪低頭的瞬間, 才恍然發(fā)現(xiàn)裙擺上的紅色血跡。
代表著張樹曜生命流逝的, 血跡。
接到消息的張老爺子趕來了,他拄著拐杖的手在微微顫抖。這位九十歲的老人先是跟等候在一旁的醫(yī)生溝通了情況,最后才對茫然無措站在一旁的林棠溪說:“嚇到了?沒關系,
這件事不怪你。”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林棠溪尷尬的不敢回答,她估計對方還不知道是她把張樹曜氣成這樣。
張老爺子果然不知道,
雖然他自己也在害怕,可還在盡力安慰林棠溪:“跟你沒有關系,你不必自責。這一年阿樹情況很不好,這種病危的情況也是有的,你只是恰好碰上了。”
林棠溪沒有說話,她覺得自己愧對了這位老人的信任。她明知道張樹曜身體不好不能受刺激,卻還是不管不顧的說了那些話。
其實這就是林棠溪天真了,張老爺子年老成精,怎么會看不出來這次孫子出事跟林棠溪有關?他只是不愿意在去逼問折騰這個小姑娘了。阿樹身體這么差,只能怪他自己不爭氣,跟林棠溪又有什么關系?
張老爺子百年榮耀,為了孫子去拉下臉截來林棠溪已經(jīng)算是違背自己道義了,哪里還會做更多荒謬不講道理的事。
林棠溪看著發(fā)愁的老人和一幫浩浩蕩蕩陪在一旁默不吭聲的醫(yī)生保鏢,她再也不想留在這個氣氛沉悶壓抑的地方,一刻都不想!
于是她踮著腳尖悄悄退出這條顯得擁擠的過道。
樓道階梯上,林棠溪獨自坐下,開始數(shù)著時間耐心等待結果。
想到張樹曜現(xiàn)在的狀況,林棠溪的心沉了下去。不管念不念舊情,她都絕不愿自己的余生要背負這么一條人命生活。
林棠溪的心智,還不足以承受這沉重到足以壓垮她的責任。
就在這樣焦急萬分的時刻,林棠溪驀地回憶起一幕似曾相似的場景。
三年前。她提出了分手想離開,張樹曜不愿意。沖突過后,偏激的對方第一次自殺。林棠溪最后是在浴缸里發(fā)現(xiàn)了昏迷不醒的張樹曜。
那個時候,張樹曜也是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里面搶救,而她在手術室外等著結果,張?zhí)珌砹撕螅闳チ颂炫_抽煙。
就像現(xiàn)在一樣。
林棠溪覺得自己明明已經(jīng)走了很遠,卻再次繞回了開始的起點。
就好像張樹曜這條命,總是奔赴在為她而死的道路上。他的愛情固執(zhí)偏執(zhí),認定了那個人便不肯放手,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
莫名的,這一切就好像一個輪回,不安無助的林棠溪開始試圖相信命運。
過道和樓梯總是有腳步聲,林棠溪聽見有醫(yī)生小聲討論張樹曜的情況很不好,對方的身體已經(jīng)壞的很徹底了。
他們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張樹曜死后,大張先生會發(fā)多大火,悲痛之余的他會不會撤資解散這家醫(yī)院。他們還能找到這么好的工作嗎。
整座醫(yī)院里真正純粹為張樹曜擔心的,恐怕也就張老爺子、林棠溪、和那個跟張樹曜相處了一段日子的心理醫(yī)生了。
林棠溪在得知張樹曜真的可能會死在這次時而這些人還在擔心自己的薪資福利待遇時,她的心猛地一震,一股悲涼和難受包裹住她。
林棠溪覺得自己在哭,可是她怔怔伸手抹了把自己的臉,一片干涸,什么都沒有。
林棠溪不解呢喃:“奇怪。”她雙手抱膝,將頭埋在膝蓋中間,長長了的頭發(fā)遮住她大半臉頰。
她突然直起身,兩只手揉了揉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的眼睛,“怎么會哭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