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陵侯這么一倒,原本就有些混亂的場面,登時便失控了。
燕瑯驚呼一聲:“舅舅!”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神情自責,垂淚道:“都怨我,若不是我說這些糟污事出來,舅舅也不會……”
“怎么能怨你呢,”林氏心疼不已,拉著她的手,勸慰道:“罪魁禍首是陸夫人,是她不知廉恥,與人私通,才害的高陵侯如此,你這傻孩子,切莫都怨到自己身上。”
“是啊,”周遭人看了一場大戲,已經(jīng)心滿意足,也紛紛道:“這都是陸夫人作孽,與沈姑娘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若不是事情解釋清楚了,只怕沈姑娘你,也得被那毒婦拖下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會有如此淫/亂之事……”
高陵侯夫人眼見丈夫鐵青著臉倒下,便知事情要糟:一個暗害外甥女的帽子,已經(jīng)夠她受得了,這會兒再加上個私通的惡名,別說是高陵侯府,連她的娘家,只怕都要臭大街了!
林氏與沈靜秋母女倆,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竟施這等毒計中傷于她,怎一個蛇蝎心腸所能形容!
高陵侯夫人聽著周遭人低低的議論聲,感受著那毫不掩飾的鄙薄目光,身體便如同進了冰窖似的,情不自禁的打起冷戰(zhàn)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她聲音凄厲道:“林氏,沈靜秋,你們也是女人,怎么能用這樣下作的手段害我?!”
燕瑯眼睫上還掛著淚,聞言也不應聲,只是眼底飛速的閃過一抹冷笑。
——你現(xiàn)在知道這法子下作了,當初陷害沈靜秋的時候,也不見你有這覺悟。
高陵侯夫人也沒打算聽她回答,只強撐著最后一絲尊嚴,指著那管事,厲聲道:“只聽信他的一面之詞,便能定我的罪嗎?我若真與他有私,又怎么會傻得留下罪證?如若是有心人盜取之后,拿來誣陷我,又該如何?豈不是要活生生將人冤死!”
這話卻也有些道理,周遭議論聲霎時間為之一默。
高陵侯夫人目光凌厲,環(huán)視一周,見無人再出聲,一顆心微微落下幾分,正待開口,卻見那管事凄然一笑,道:“好好好,夫人不肯認,那我便選個人證出來,講個清楚明白。”
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剛剛壓下去的紛議聲,馬上就炸開了。
陸老太君原本只以為今日過來,是向沈家人致歉,走個過場就成了,哪知最后竟鬧出這么一樁驚天丑事來,遮掩已經(jīng)是來不及了,也只能順水推舟的探查下去。
她做過幾十年的侯門主母,跟高陵侯這樣整日忙于公務的男人不一樣,自然知道后宅女人事兒里邊會有多少陰謀算計,察覺這里邊兒似有蹊蹺,所以也沒急著給兒媳婦定罪,現(xiàn)下聽那管事信誓旦旦的說還有人證,臉色才真正的冷凝起來。
“講!”陸老太君一聲斷喝。
高陵侯夫人聽完那話,腦子也跟炸了似的,壓根兒顧不上別人,只是死死的盯著他,咬牙切齒道:“你這賤奴,又打算胡言亂語些什么?!”
那管事卻不理她,目光往人群里一瞧,道:“忠遠侯夫人今日可來了?”
眾人心下好奇他會攀咬出個什么人證來,原以為撐死了也就是個婆子丫鬟,哪知道竟直接扯到了侯門夫人身上,神情便都微妙了起來。
忠遠侯夫人今日也來了,正興致勃勃的看熱鬧,準備回家去跟婆婆妯娌說一嘴,哪知猝不及防的,自己就成了熱鬧。
那管事跟高陵侯夫人還傳著桃色緋聞呢,沾上就是一身腥,她心底暗道晦氣,凝神打量他幾眼,搖頭道:“我未曾見過你。”
“夫人未曾見過我,我卻見過夫人,”那管事神情慘淡,勉強笑了笑,道:“夫人可還記得,今年中秋后幾日,您往高陵侯府去送家鄉(xiāng)的火腿月餅?”
忠遠侯夫人聽得微怔,見眾人都將疑惑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便點頭道:“確實有這么回事,只是……我卻不曾見過你。”
那管事道:“那時候正是傍晚,天色略有些黑,她在樓閣上邊乘涼,因為距離前院近,您幾乎是跟通傳的人一起到的,后來,您當場就掰開了一個月餅,分了一塊兒給她吃,是不是?”
忠遠侯夫人面露詫異,顯然是被說中了。
那管事見狀,又繼續(xù)道:“后來,隔壁房間仿佛有個花瓶被打碎了,您問是怎么了,王媽媽去看了眼,說是夫人養(yǎng)的貓在那兒胡鬧,已經(jīng)被趕走了——您還記得這事兒嗎?”
事情才過去沒多久,忠遠侯夫人自然記得清楚,再去看高陵侯夫人和那管事時,神情就變了。
她瞠目結(jié)舌道:“難道,難道那是你?!”
“正是。”那管事眼皮子一耷拉,看了高陵侯夫人一眼,不知是得意,還是自嘲:“夫人,青天白日的,你藏個男人在身邊,這算是什么意思?”
這事兒說出來,可比之前的淺粉色牡丹肚兜刺激多了。
周遭人的議論聲就跟炸開了一樣,陸老太君的臉色更是難看的嚇人,高陵侯夫人卻顧不得了,死死的盯著那管事,道:“是你?!居然是你?!”
直到此刻她才認出來,這管事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陸家人暗地里攛掇,叫幫著竊取沈家家財?shù)墓苁轮?
“是我,”那管事苦笑道:“夫人認出來了?”
高陵侯府也算是老牌勛貴了,只是較之世代榮勛的沈家,卻也差了一籌,故而當年陸老太君將女兒嫁到沈家時,嫁妝便格外厚重些,那時候高陵侯夫人已經(jīng)嫁入陸家,心下不忿,好容易熬到沈平佑戰(zhàn)死,便迫不及待的招了人來,叫過些時日,悄悄將陸家當年給沈靜秋生母的陪嫁給弄回來。
這不是什么能放到臺面上說的事,別說陸老太君,連高陵侯都不知道,故而那管事進陸家時,走的也是角門,冷不防忠遠侯夫人去了,更不能被瞧見,高陵侯夫人心思一轉(zhuǎn),就將人塞到旁邊房間去了。
后來沈家人發(fā)現(xiàn)端倪,孟寒風被殺,竊取嫁妝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高陵侯夫人是當家的主母,每日經(jīng)手的事情何其之多,對那管事容貌,也只記個大概,更不必說他被沈家人扣下多日,形容早就狼狽不堪,能認得出才怪呢。
周遭人聽她驚呼了兩句“是你”,像是認出了人似的,不覺齊齊一震,先后看看這倆人,眼珠子都不夠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