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鸞鳥造的這一方天地倒是巧妙。
這整個巨大的凹坑里面,前面是草地樹林,潺潺小溪,中間一個小木屋,而屋后則有一個深淺不知的小潭,潭中蓮花盛開,不衰不敗,十分動人。
紀云禾本來打算將鮫人背到屋里了事,到了屋中,一眼望到后面的潭水,登時欣喜不已。
“大尾巴魚,你是不是在水里會好得更快一些”
“是。”
于是紀云禾放都沒把他放下,背著他,讓他尾巴掃過堂屋,一路拖到屋后,轉(zhuǎn)身就把他拋入了水潭之中。
鮫人雖美,但體型卻是巨大一只,猛地被拋入潭水中,登時濺起潭水無數(shù),將岸邊的紀云禾渾身弄了個半濕。金光之下,水霧之后,后院竟然掛起了一道彩虹。
紀云禾隔著院中的彩虹,看著潭水之中,鮫人巨大的蓮花尾巴拱出水面,復(fù)而優(yōu)雅的沉下。在岸上顯得笨拙的大尾巴,在水里便行動得如此流暢。
他在水中才是最完整美好的模樣。紀云禾覺得無論出于任何原因,都不應(yīng)該把他掠奪到岸上來。
鮫人在潭中翻了幾個身,如魚得水,大概是他現(xiàn)在的寫實。
“這里的水,你能適應(yīng)嗎”紀云禾問他。
鮫人從水中冒出頭來:“沒問題,很感謝你。”他很嚴肅認真的回答紀云禾的問題,而在紀云禾眼中,這個鮫人答的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那一雙冰藍色的眼珠,在被水滋潤之后,散發(fā)著寶石一般的光芒,濕潤的銀發(fā)貼在他線條分明的身體上,有一種既高不可攀又極度誘惑的矛盾觀感。
“大尾巴魚。”紀云禾看著他,不由苦笑,“長成這樣,也難怪順德公主,那么想占有你了。懷璧其罪啊。”
聽紀云禾提到這個名字,鮫人面色微微沉了下來。
紀云禾見他表情,倏爾起了一些好奇,都說鮫人難見,因為大海渺渺,本就不是人該去的地方,在那里每一滴水都奉鮫人為主。所以……
“你到底是怎么被順德公主抓住的”紀云禾問他,“你們鮫人在海里來去自如,朝廷最快的船也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你們往海里一沉,再厲害的馭妖師也只能在海面上傻站著……”
鮫人依舊不說話。他的魚尾在水里晃著,令水面上清波浮動。
“很少有鮫人被抓上岸來,要么是受傷了被大海拍到岸上來的,要么是被人引誘,騙到岸上來的,你是哪種”
“都不是。”
“那你是怎么被抓住的書上說,你們鮫人的魚尾是力量的象征,我看你這尾巴這么大一個,你……該是鮫人中的貴族吧。”
鮫人看著紀云禾,沒有否認:“我救了她。”
“救了誰”
“你們口中的,順德公主。”
得到這個答案,紀云禾有些驚訝。
“那日海面風(fēng)浪如山,你們?nèi)嗽斓拇瑑扇卤惚慌纳⒘耍暨M了海里,我將她救起,送回岸上。”
“然后呢你沒馬上走”
“送她到岸邊時,岸邊有數(shù)百人正在搜尋,她當(dāng)即下令,命人將我抓住。”
“不應(yīng)該呀。”紀云禾困惑,“即便是在岸邊,離海那么近,你轉(zhuǎn)身就可以跑了,誰還能抓住你”
鮫人目光冰涼:“她師父,你們的大國師。”
紀云禾險些忘了,順德公主與當(dāng)今皇帝乃同母姐弟,德妃當(dāng)年專寵與前,令自己的兩個孩子都拜了大國師為師,先皇特請大國師教其術(shù)法。
而當(dāng)今皇帝未有雙脈,只擔(dān)了個國師弟子的名號,而順德公主確是實打?qū)嵉碾p脈之身。
順德公主如今雖只有公主之名,但她卻是大國師唯一的親傳弟子,是皇家僅有的雙脈之身,在朝野之中,順德公主權(quán)勢甚望。
民間早有傳聞,道如今乃是龍鳳共主之世。
大國師素來十分照看自己這唯一的親傳弟子,她海上遇難,大國師必然親臨……
只可憐了這鮫人,救誰不好,竟然救了這么一個人。
紀云禾看著鮫人,嘆了口氣,想讓他長個記性,便佯裝打趣,說:“你看,隨便亂救人,后悔了吧”
鮫人倒也耿直的點了頭:“嗯。”
“你下次還亂不亂救人”
鮫人沉默著,似乎很認真的思考著紀云禾這隨口一出的問題,思考了很久,他問:“你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胡亂救人”
他問出了這個充滿哲思的問題,讓紀云禾有些猝不及防。紀云禾也思考了很久,然后嚴肅的說:“我也不知道,那還是胡亂救吧,看心情,隨緣。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承擔(dān)后果。”
“就這樣”
“就這樣。”
簡單,粗暴,直接,明了。
然后鮫人也就坦然的接受了:“你說得很對。”鮫人在水潭中,隔著漸漸消失的彩虹望著紀云禾,“我很欣賞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作為一個馭妖師,紀云禾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從一個妖怪嘴里聽到這樣的話。
她撞破了空中本就殘余不多的彩虹,走到了水潭邊,蹲下身來,盯著鮫人漂亮的眼睛道:“我姓紀,紀律的紀。名叫云禾。”
“名好聽,但你姓紀律的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