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秋狩結(jié)束, 容天而也沒找到機(jī)會跟著薛嘉禾和容決一道去看星星。
從皇家圍場回汴京的路上, 容天而少不得添油加醋地和容天依私底下抱怨了一通。
容天依仗義地安慰弟弟,“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星星不是哪兒都長得差不多”
“理倒是這個理”容天而頓了頓,越回想容天依這話越覺得不對味,“聽姐姐的說法,好像皇家圍場的星空你也見過”
姐弟倆雖然不和薛嘉禾容決一個帳篷, 但晚上也是被侍衛(wèi)環(huán)繞著嚴(yán)格看管的,容天依天不黑就回到賬里,哪來的機(jī)會夜間外出
容天依面色一僵,尷尬地咳嗽一聲, 悄悄撇了眼薛嘉禾的輦車,沒見著動靜才悄悄對容天而道, “你可別讓娘親知道我偷偷溜出去了一個晚上。”
容天而的面色一肅, 他十分肯定地問道,“是誰帶你出去的”
容天依雖然皮,但也不至于做出這種大膽的事情來。
更重要的是, 她一個人想要從帳篷里溜出去可不容易。
容天依撇了撇嘴, 回答的聲音輕得飄散在風(fēng)里,可容天而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小小少年一聲不辨喜怒的輕笑, “我猜也是秦征。”
“你不許告訴爹娘”容天依立刻道,“我就是聽說爹娘看星星看到第二日早上才回來,覺得好奇和他提了一嘴,他說他正好知道個很適合觀星的地點, 我才跟著去看了看來回一個時辰的功夫,也沒驚動任何人”
容天而對最后小半句話保留意見,“我不說,你就以為爹娘不會知道”
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安插在容天依身邊的暗衛(wèi)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容決肯定也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容天而知道姐姐和他不一樣,可沒有要甩開暗衛(wèi)獨自行動的自覺。
“他們就算知道,第二天沒和我提,就跟不知道一個意思”容天依答得理直氣壯,“而且我這不是在安慰你嘛,星星就那樣,我看了看就跑回帳篷里了。”
容天而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對秦征的同情。
想等容天依開竅,恐怕秦征就得跟其他人比誰耐心長了。
小少年悠然地騎在馬上無視了同胞姐姐的嘮叨,專心致志地看起了路邊的風(fēng)景和浩浩蕩蕩的秋狩隊伍。
等路走了一多半時,容天依終于累了似的停了下來。
容天而這才不緊不慢地對她道,“爹娘看的不是星星本身,而是和彼此一起的相處。”
容天依仔細(xì)思索一番,“你的意思是爹娘嫌我們倆太礙眼了”
容天而“”他心里覺得這個想法其實是很正確的。
薛嘉禾還不一定,容天而怎么看容決都嫌棄自己兒女礙事得緊。
若是薛嘉禾不在時,容決還將注意力分一半在他倆身上;等薛嘉禾一出現(xiàn),容天而便時常覺得自己是撿回來的別人家孩子。
年紀(jì)小時,容天而曾經(jīng)對汴京中私底下某些上不了臺面的傳聞相當(dāng)在意。
譬如有傳聞?wù)f他父母本是兩看兩相厭,因為先帝遺詔才不得不綁定在一起,婚后也懶得給對方多一個眼神。
小小的容天而一度信以為真,覺得自己不被父母愛著,拉上容天依作天作地了一陣,將攝政王府鬧得十分不太平了一陣子,才好不容易被薛嘉禾安撫下來。
如今他再看那些有鼻子有眼說薛嘉禾和容決彼此成仇的可笑流言,心中有的只是嗤之以鼻。
這世上恐怕就沒有比他爹更喜歡他娘的人了。
即便藍(lán)東亭的情意也比不過。
根據(jù)多方打聽的消息綜合起來,容天而覺得自己親爹能后來者居上,簡直是天上掉餡餅、老天眷顧的福分。
若是先帝賜婚時沒選容決、若是先帝駕崩前藍(lán)東亭早已對薛嘉禾袒露心意、若是在薛嘉禾遠(yuǎn)走長明村前藍(lán)東亭就出了手
容天而覺得他和容天依或許就不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了。
為此,盡管不太厚道,容天而認(rèn)為他還是該謝謝藍(lán)東亭的踟躕不定徘徊不前。
從皇家圍場返回后,放過風(fēng)的容天依安分了不少。
她這個年紀(jì),又是長公主的女兒,想要出一趟汴京難得很。
可誰知道才過了小半個月,王府接到一封信,薛嘉禾和容決又開始打點行李準(zhǔn)備出門,還是一趟遠(yuǎn)門的架勢。
容天依好奇得不行,裝乖賣巧幫著綠盈和薛嘉禾整理東西,旁敲側(cè)擊地問,“母親這次要去的地方看著有些遠(yuǎn)呀”
綠盈沒好氣地將這小祖宗收拾得一團(tuán)亂的衣裳取出來重新疊好。
薛嘉禾輕輕地敲了敲女兒的小腦袋,把她那兩三分透明的心思看了個全,“去一趟陜南。”
在旁的容天而冷不丁地道,“去長明村嗎”
薛嘉禾看他一眼,好笑,“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對,去長明村。”不待容天而把話說完,她就繼續(xù)了下去,“一位我相當(dāng)尊重的長輩過世了,我去吊唁。”
容天而沉默了片刻,他試探地問,“是不是那個在長明村時照顧您諸多的人”
“正是。”薛嘉禾輕輕嘆息,“他自我小時便對我多有照顧,我這許多年沒去看他,竟不想十年前一別竟就是最后一面。”
張獵戶過世了,還是孫威輾轉(zhuǎn)托人送信到汴京給容決,薛嘉禾才得知了延遲許多日的消息。
若是沒有張獵戶,薛嘉禾早就死了,去送他一程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