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卸任離開京城,其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且不說如今朝廷根基未定, 番邦小國也因為大燕換了新任的君主虎視眈眈, 便說蕭知她如今尚還懷有身孕, 根本就不適合旅途奔波。
所以蕭知和陸重淵商量了一番,打算等腹中胎兒出身之后,再離開京城。
至于顧辭那邊, 蕭知也私下問過她的意思, 但顧辭卻始終沒給她一個明確的回復(fù), 只讓她不必?fù)?dān)心。
五月。
天氣是越發(fā)炎熱了。
幾個番邦小國屢屢犯境, 損了大燕不少城池。
顧珒?nèi)缃褚膊恢窃醯茫庖彩窃桨l(fā)不好了,他因為這件事,已經(jīng)不知在朝堂發(fā)了幾次脾氣了,最后也不知怎得, 竟把這出戰(zhàn)的使命交到了陸重淵的手上。
話倒是說得十分好聽。
“定國公是大燕的戰(zhàn)神”
“朕相信, 只要定國公出馬,定能讓那些宵小不戰(zhàn)而退。”
他當(dāng)場就給了陸重淵兵符和委任的圣旨,讓人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陸重淵倒也沒想過拒絕,只是接過圣旨的時候淡淡瞥了顧珒一眼, 薄唇微啟,說了一句“臣領(lǐng)旨。”
散朝后。
顧辭和陸重淵往外走, 便說起此事, “你剛才為何不拒”
陸重淵手拿明黃圣旨, 這卷被蓋了玉璽的無上榮耀于他而言仿佛不過廢紙一般, 如今聽到這番話也不過是拿指尖隨意輕叩,語氣平平地說道“為帝者,豈會讓自己的臣子拒絕自己的旨意”
“我若是拒了第一回,恐怕咱們這位陛下又該胡思亂想了。”
他眼線不少,自然知曉如今朝中有不少人彈劾他跟顧辭,顧珒雖然明面上沒有什么表示,對他跟顧辭也從未有什么起疑,但私下究竟是怎么想的,誰又知道
他馬上就要跟阿蘿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沒必要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同顧珒再去爭執(zhí)什么。
看了眼身邊這個風(fēng)光霽月的大舅子。
陸重淵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往身后一瞥,他負(fù)手,停下腳步,兩側(cè)百官仍舊不斷往前行走,而身后是寶章華殿,若細(xì)瞧,還能看到那高高在上的龍椅,“還記得當(dāng)初我與你說過的話嗎”
顧辭同他一起停下腳步,往身后去看。
陸重淵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顧辭卻知曉他說得是什么,他并沒有說話,只是收回視線的時候,和陸重淵說了一句,“你走后,我會照顧好阿蘿。”
“嗯。”
陸重淵同他一起收回目光,往宮外走去。
其實就算沒有顧辭,他也不會讓阿蘿有絲毫危險,國公府里的人不必說,便是在這京城,他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眼線。
“你的喜宴,我怕是沒有機會喝上了。”
顧辭聽到這話,眉眼倒是又彎了一些,“她不喜歡大辦,等回頭你回來,我們私下再一起吃個飯便是。倒是阿蘿那,你得注意著些時間,莫誤了她生產(chǎn)的日子。”
說起蕭知。
陸重淵冷硬的眉眼逐漸溫和,就連聲音也變得溫柔了不少,“我知道。”
他日日記著,自然不會耽誤。
而此時的朝政殿。
顧珒斂著眉批著奏折,他近來和秦嘉的關(guān)系越發(fā)冷峻了,原本以為招崔妤進(jìn)宮會讓秦嘉有所反應(yīng),卻沒想到她竟是絲毫不在意。
甚至在崔妤進(jìn)宮的那日,送過去不少賞賜,做足了一個正妻和皇后應(yīng)有的本分。
便是如今。
她白日打理六宮內(nèi)務(wù),得空便抄寫佛經(jīng),慰藉父皇母后在天之靈,件件樁樁不曾有一絲差錯,就連當(dāng)初哪些對她成為皇后多有異議的幾個老臣,現(xiàn)下也對她多有夸贊了。
可是他卻不高興,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和秦嘉走到這一步,明明他們也曾情投意合,也曾琴瑟和鳴,他至今都記得那段時日,在父皇的指責(zé)和謾罵下,在得知所有的真相,是秦嘉陪著他過來的。
她陪著他,寬慰他,說他會成為一個好的君王。
可如今
他真的成為了一個君王,卻與他的妻子越行越遠(yuǎn)。
他想同秦嘉求和,想和她說,無論是楊妃還是崔妤,他都沒有碰過她們,他只是吃醋,只是生氣,只是不滿她如今對他的態(tài)度。
可每當(dāng)邁進(jìn)未央宮,看著秦嘉那張冷冰冰的臉,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下煩躁,顧珒眼中的戾氣也就越重,他索性擱下手中的狼毫,前段的朱砂在紙張化開一條不小的痕跡,把好好一張白紙都?xì)в谝坏?
他起身,朝外揚聲喊道“安福,擺駕章華宮。”
幾刻鐘后。
顧珒到了章華宮。
章華宮是崔妤所居之處,先前得了旨意,她已經(jīng)在廊下候著了,顧珒下了圣駕也沒理她,徑直往里走去。
崔妤也仿佛是見怪不怪了,見他這般只揮手讓人都留在外面,自己進(jìn)去伺候顧珒,進(jìn)去的時候,她特地看了一眼,顧珒躺在榻上,往日溫潤敦厚的一張臉滿是陰沉與戾氣,薄唇也緊緊抿著。
全無往日的氣概和風(fēng)度。
對于如今的顧珒,崔妤并未有一絲提點和勸解,她就像顧珒所希望和要求的,盡好自己的本分,讓他舒心。
她換了一種自制的安神香,又捧了一盞茶朝人走去。
然后就坐在塌上,伸手,輕輕揉著顧珒的頭,眼見他緊擰的眉宇一絲一絲松開,她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不知道是這個香讓人寧神,還是崔妤的手法太過獨特,顧珒只覺得那股子戾氣也被人逐漸拂散了,他如今多愛來章華,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崔妤性靜,又不多言。
不似秦嘉冷淡,也不似楊妃吵鬧,他在這可以很放松。
終于睜開眼。
顧珒眼中的戾氣已經(jīng)少了許多,他抬手覆在崔妤的手上,示意他不必再按,然后坐起身,靠在榻上,似隨口而言,“不問問朕,為何生氣”
崔妤笑笑,適時地奉上一盞茶,柔聲道“您想說,妾便聽,您若不想說,妾自然也不會多言。”
她這一派話語讓顧珒十分舒心。
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許是嘗出這茶與尋常茶不同,他略一斂眉,問道“這是什么茶”
“夏日干燥,您近來又不得安睡,這是妾自制的茶,待會妾會把方子給安公公,讓他呈去太醫(yī)院。”崔妤不慌不忙地說道。
顧珒耳聽著這番話,倒也沒說什么。
崔妤閨中就愛折騰這些東西,這茶喝著也的確讓他的情緒好了不少,等夜里和崔妤一道用完晚膳,顧珒照舊沒有留下,只說了一句,“朕明日再來看你。”
便走了。
綠蕪見顧珒走后才進(jìn)來,她不免有些怨言,“陛下怎么還是沒有留宿以前還能說是為了太后守孝,可如今都過去這么久了”
崔妤淡淡瞥她一眼,落下一句,“多嘴。”
她并不在意顧珒留不留下。
她進(jìn)宮,也不是真的想成為顧珒的妃子。
不過
“未央宮那位,如何”崔妤低頭翻書,隨口問道。
綠蕪輕聲答道“她整日待在宮里也不見出門,未央宮也跟個銅墻鐵壁似的。”
似乎早就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崔妤也未說什么,只是又翻了一頁書,才道“我記得她下個月就要生了”
“是。”
余后,崔妤便未再說話了。
眼瞧著時辰將晚,她便合了手中的書,起身往里殿走去,走得時候,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往桌上那盞顧珒用過的茶,和香爐里的香看了一眼。
“把茶倒了,把香換了。”
“明日,記得把那制茶的方子送去給安福看。”
“是。”
陸重淵在收到圣旨的第三日,就整裝出發(fā)了。
京城卻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有什么變化,只是臨到六月,就在顧辭和宋詩大婚幾日后,夏國傳來消息,說是夏國的皇帝怕是不行了。
臨死前想再見自己的外孫一面。
顧辭與蕭知不同,他幼時曾在夏國待過一段日子,算是老人家看著長大的,情意非比尋常。
得到這個消息,他便喊來蕭知。
宋詩如今也已經(jīng)知曉蕭知的身份了,雖有驚訝,卻也是歡喜更多些,如今她嫁給顧辭,也是婦人打扮了,見蕭知被如意扶著進(jìn)來,忙扶著人坐下,又遞上一盞婦人可用的茶。
“夫君這會在書房,我已派人與他說過你來了。”
蕭知眼圈紅紅的,沒什么精神氣,聞言也只是點頭,等喝了一口茶,顧辭也就來了,看到蕭知這般,嘆了口氣,直言道“我要去一趟夏國。”
蕭知聽到這話,忙道“哥哥,我”
話還沒說完,顧辭就說道“你得留在京中。”
“不說你如今懷有身孕,沒兩個月就要生了,大燕和夏國路途遙遠(yuǎn),你的身體根本扛不住,更何況”顧辭頓了頓,嘆了口氣,“你如今的身份也不適合去夏國。”
是啊。
她如今已不是顧珍,哪里能去奔喪
哥哥和陸重淵費盡心思替她隱瞞,便是怕有心之人知道,成了那些人口中的妖孽。
“我雖沒去過幾回夏國,但也記得外公對我極好,我年幼貪玩,他從來不拘著我,還喜歡把我抱在肩頭,帶我放風(fēng)箏。”
“他總說,我和阿娘長得像,就連性子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還說,若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帶去給他看。”
話至此,蕭知兩眼汪汪,已是再也忍不住了,她紅著眼眶,哽咽道“我還想著等我生下這孩子,和五爺離開京城,想個法子去看看他,同他說,我還活著,我過得很好。”
可她沒想到,意外來得那么突然,打得人措手不及。
她不僅沒能帶自己的孩子去看他,甚至連去見他最后一面都不行。
顧辭和宋詩夫妻兩,聽著這番話也有些難受,宋詩在一旁抹著眼淚,顧辭握著拳頭沉默一會便說道“好好待在京中,除了潤之留給你的那些人,我也會留下一些人手。”
“我這一走,來回最少也得一月,你好好留在家里,不管碰到什么事都不要輕舉妄動。”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顧辭特意加重“孩子”兩字,見人神色微變,又放緩了語氣,問道“明白了嗎”
蕭知并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知道他心中的擔(dān)心,自是應(yīng)道“我知道,哥哥不必記掛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如此。
顧辭總算是放心了。
讓人把蕭知好生送到家中,顧辭握著宋詩的手回內(nèi)院,路上,他似有猶豫,遲遲不曾開口,還是宋詩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問道“夫君想讓我留在京中”
顧辭聞言,似有驚詫,卻也如實說道“外公怕是沒多少日子了,若以馬車前行,我怕他等不到我。”
“何況”
他抿了抿唇,“我怕京中出事,不敢在夏國久留,若帶上你,路上怕是要費一頓日子。”
所以。
這一趟,他不能帶宋詩走。
宋詩聞言便笑了,她握著顧辭的手,聲音雖輕卻十分溫柔,“我會好好留在京中,好好照顧阿蘿,也會好好照顧自己。”
“夫君,你便放心去吧。”
“你”顧辭停下步子,低頭看她,“不怪我”
新婚幾日就要分開。
恐怕沒有一個新娘會受得了這樣。
宋詩卻只是搖頭,她的臉上依舊掛著溫柔的笑,“我知道事情緊急,何況我身子不好,在路上恐怕會成為你的負(fù)擔(dān),倒不如在家中好好等著你。”
“只是,不能見外公一面,在他面前磕一個頭,卻是我不孝。”
“他不會怪你,先前他知道我要同你成婚,還特地問我要了你的小像,后頭他還回信與我說,我的眼光極好。”
顧辭說完這些,看到身旁的宋詩,還是忍不住一嘆。
他先前還怕她會不高興,會失落,沒想到她卻是這樣的反應(yīng),她比他想象的要好許多胸腔似有熱意涌動,腹中更有許多話想說。
最后卻只是化作一句,“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
宋詩仰著頭,清亮的杏兒眼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的夫君,笑道“好。”
夏國的信送得急,顧辭走得也急。
不過這件事也沒引起什么議論,只有邊關(guān)一封又一封的捷報送進(jìn)京,蕭知盼著自己的丈夫和哥哥早些回來,宋詩怕她孕中擔(dān)憂壞了身子,也每日都會過來陪她。
時間一日日過去。
秦嘉也終于快到了要臨盆的日子了,她如今臨盆在即,一概事務(wù)自然是沒法再管,好在她手段了得,底下的那些嬤嬤都是她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加上秦湘死前也給她留了一些可用的,倒是不必?fù)?dān)心她生產(chǎn)的時候,有人敢作亂。
比起底下人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鬧出什么差錯,秦嘉卻十分鎮(zhèn)定。
穩(wěn)婆、太醫(yī),她都找好了。
宮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必?fù)?dān)心自己生產(chǎn)的時候,會有人行出不軌之事,事事妥當(dāng)之后,她便放下心,安心待產(chǎn)。
等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翠云在一旁給她捏腿,如今秦嘉身子重,腰酸腿乏的,每日都需要人按摩一番,“早間的時候,安福過來傳話,說這幾日陛下都會過來。”
“陛下,他心中還是有您的。”
雖說主子如今和陛下的關(guān)系越發(fā)冷淡,但翠云還是希望他們兩人能和好,總比去寵那些狐媚子強,她覷了一眼秦嘉的臉色,見她并沒有不高興。
便又輕輕說道“而且奴私下也問過安福,陛下這幾個月并未寵幸崔、楊二妃。”
秦嘉還是沒有說話,繼續(xù)翻著手里的書,直到翠云猶豫著又想開口的時候,她才說了一句,“翠云,我和他之間,橫亙的不止是這些事。”
窗外的桃花早就謝了,只留下郁郁蔥蔥一些葉子。
“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
“娘娘”
翠云還想說,秦嘉卻閉上了眼睛,她張了張口,也只好不再做聲。
而此時的章華宮,崔妤似乎很有閑情雅致,她平日多是素雅打扮,今日卻打扮的十分華貴,等一概裝扮好,便轉(zhuǎn)頭問綠蕪“如何”
綠蕪何曾見她這樣裝扮過,只覺得眼前一亮,忙不迭地點頭道“好看,您平日也該這樣打扮,陛下若瞧見必然是會高興的。”
崔妤聽到這話卻只是笑笑,沒說話。
轉(zhuǎn)頭看著鏡子。
她以前也曾這樣裝扮過,為了其他男人,只是那個男人眼中只有他的亡妻,容不下任何人,便是她打扮得再好看,于他而言也不過是虛無之色罷了。
想到這。
她的紅唇還是忍不住輕輕抿了起來,就連眉梢眼角也添了一絲戾氣。
只是這戾氣稍縱即逝,很快就瞧不見了。
她斂下心中的情緒,抬手,由綠蕪扶著她起來,“今日天氣好,出去走走吧。”
綠蕪自然高興。
主仆兩人就往御花園那邊去,剛剛到那邊就聽到一陣女子的說笑聲,綠蕪聽到那個聲音就停下腳步,擰了眉,“娘娘,是楊妃。”
“嗯。”
崔妤點頭,臉上并無意外之色,不僅如此,她反而還朝楊妃那邊走去。
她動靜不小。
楊妃身邊那么多人,自然早有人瞧見崔妤,等崔妤走出小道的時候,一身奢華裝扮的楊妃已直直朝崔妤看去,待瞧見崔妤頭上珠寶環(huán)翠,身上那衣裳還是之前她同顧珒求了幾日都拿不到的浮華錦,小臉徹底沉了下去。
她不喜崔妤已經(jīng)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本來秦嘉和陛下有了隔閡,她是最容易上位的,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崔妤,還十分得陛下的青睞,這段日子,陛下不是去未央宮就是去章華宮。
千請百請才能來一趟她的宮殿,卻也是待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如今又見崔妤搶了她最愛的浮華錦,新仇舊恨攢到了一起,她直接冷著一張臉走上前,壓著嗓音說道“你還有臉出來”
崔妤聽到這話,絲毫不動怒,反而淺笑晏晏的回道“我為何不能出來”
楊妃見她這幅樣子,更是氣得不行,“你先是同永安王有婚約,又嫁給那陸大人,如今又勾搭上陛下,你知道外面和宮里的人是怎么說你的”
“我若是你,只敢窩在自己宮里,半步也不敢出,你倒好”
“還敢花枝招展的出來,真是不要”
話還沒說完,她臉上就挨了一巴掌,這番舉動讓御花園的一眾人都呆住了,就連綠蕪也怔住了,她呆呆地看向崔妤,似乎沒想到她會打人。
楊妃捂著自己的臉,仿佛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呆了半響才轉(zhuǎn)頭看崔妤,語氣還有些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從小到大,沒人敢碰我一個指頭,你竟然敢打我”
她說著就想打崔妤。
可崔妤看著纖弱,力道卻重,不等楊妃反擊,又是一巴掌甩了過去,打完之后,她也不動,就站在原地,拿帕子擦手,語氣淡淡地說道“本宮這是在告訴楊妃,做人啊,需得謹(jǐn)言慎行。”
“本宮是陛下親封的妃子,是陛下親自著人抬進(jìn)宮的。”
“陛下都沒有對我的過去置喙什么,你”她上下掃人一眼,嗤笑道,“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你”
楊妃氣得紅了臉,說又說不過崔妤,咬著牙瞪著人,好半響才說道“你給我等著”說完,她便領(lǐng)著一眾宮人,轉(zhuǎn)身朝未央宮跑去。
“主子,您,您怎么就動手打人了”
綠蕪終于回過神了,看著楊妃離開的身影,急得不行,“怎么辦,她肯定是找皇后娘娘告狀去了,若是讓陛下和皇后知曉,肯定不會繞了您的。”
崔妤并不擔(dān)心,依舊拿帕子擦著自己的手,“不必?fù)?dān)心,陛下不會理會她所言的。”
“可皇后”
“皇后那邊,我倒是希望她鬧得越大越好呢。”崔妤看著楊妃的方向,語氣縹緲的說了這么一句,她聲音輕,就連綠蕪都沒有聽到。
“走吧,我乏了。”她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
崔妤回宮之后也不顧綠蕪的擔(dān)憂,十分從容的吃了午膳,等到外頭宮人跌跌撞撞跑進(jìn)來,綠蕪還嚇出一身冷汗,只當(dāng)是未央宮來人要懲治主子。
直到
“娘娘,皇后娘娘出事了”宮人火急火燎的稟道,“楊妃不知怎么頂撞了皇后娘娘,害得皇后娘娘動了胎氣,現(xiàn)在快要生了。”
“陛下呢”崔妤不慌不忙道。
宮人咽了咽口水,答,“陛下已經(jīng)過去了。”
“知道了。”崔妤說完便起身往外走去,等她到未央宮的時候,整座宮殿都已亂了,隔老遠(yuǎn)都能聽到產(chǎn)房里傳出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叫聲。
顧珒朝服都沒換下,站在產(chǎn)房口,要不是被人攔著就得闖進(jìn)去了。
至于楊妃
崔妤看了一眼,她還跪在地上,整個人早已不復(fù)以前的張揚跋扈,慘白著一張臉,臉上的巴掌印明顯比之前還要重。
看來是又挨打了。
她走過去,給顧珒請了安,然后問翠云,“娘娘如何”
翠云雖不喜她,但面子功夫還是得做的,何況顧珒在身邊,只好如實道“娘娘的情況不算好,她先前小腹撞在了桌子上摔了一跤,穩(wěn)婆說這一胎怕是不易。”
話落。
顧珒就沉了一張臉,他厲聲道“要是不能讓皇后母子平安,朕要你們統(tǒng)統(tǒng)陪葬”宮人、太醫(yī)全部跪了一地,崔妤沒有跪下,反而勸解道“皇后娘娘吉人有天象,一定不會出事的。”
眼見顧珒神色稍緩。
崔妤才跪下,道“這事原本也是我的錯,若是先前我同楊妃沒起爭執(zhí),自然也不會讓她頂撞皇后娘娘,娘娘自然也不會”
這是。
顧珒先前也了解過了,此時聞言也只是說道“這事與你沒有關(guān)系,起來吧。”轉(zhuǎn)頭看向楊妃,他俊臉微沉,尤其是聽到屋內(nèi)傳來秦嘉的叫喊聲,聲音徹底冷了下去,“把這個女人給我拖出去”
“貶為庶人,扔進(jìn)冷宮,永世不得放出”
原本處于怔忡狀態(tài)的楊妃聽到這話,臉色大變,忙喊了起來,可顧珒旨意已下,誰敢違抗,不等她爭執(zhí)就已經(jīng)有人把她帶了下去。
有了這一茬,外頭候著的一些人看著顧珒的神色更加害怕了。
秦嘉這一胎從午間生到晚上都沒生出來,太醫(yī)穩(wěn)婆進(jìn)了一批又一批,抬出來的血水也不知幾輪了,顧珒急得嘴巴都冒泡了,連飯都吃不下。
別人不敢多勸,就連安福也不敢說話。
反倒是崔妤捧著一碗?yún)⒉瑁f道“陛下,妾在庵中修行的時候曾聽過,若是有同樣身份尊貴懷有身孕的女人向上天祈福,或許能保娘娘母子平安。”
這樣的話太過荒誕。
可顧珒此時念著秦嘉,早已六神無主,一聽這話,立刻道“去,去查,如今京中有哪家命婦懷有身孕,讓她們?nèi)窟M(jìn)宮為皇后祈福”
“陛下,這個只需心誠,無需人多。”
崔妤低聲道,“妾知曉定國公夫人與娘娘交好,身份尊貴又懷有身孕,倒不如請她來宮中為娘娘祈福”
顧珒此時哪有說不好的聞言便讓安福去宣旨。
關(guān)乎皇后娘娘,安福也不敢怠慢,拿著旨意就出宮了。
定國公府。
如意扶著蕭知接了旨,擰著眉,問道“公公的意思是讓我們夫人現(xiàn)在進(jìn)宮”
安福急得不行,“榮安郡主,皇后娘娘危在旦夕,陛下六神無主,不管這法子是不是真的,也請您走一趟吧。”
蕭知抿了抿唇,她心下對這法子自然是抱有疑慮的,可安福說得那么急,又是關(guān)乎秦嘉的事,她也不敢怠慢。
如果秦嘉真的出事,她也不會原諒自己,只好道“那請公公稍候片刻,我換身衣服便來。”
安福雖然著急也不敢催促。
等進(jìn)了里間,如意還是有些擔(dān)憂,“哪有這樣的法子我看您還是別去了。”
“人都來了,又是陛下下得旨意,我不得不去”蕭知一面由人換衣裳,一面拿出那方玉佩交給如意,“你去尋個妥帖的人,把玉佩交給她,等我進(jìn)宮后,就讓她去找嫂嫂。”
“同嫂嫂說,若是明早我還沒出宮,便拿著這個玉佩去順德當(dāng)鋪找李掌柜,他知道怎么做。”
如意忙去找人。
蕭知把手覆在自己高隆的小腹上,抿著唇,輕聲道“孩子,你要乖乖的,母親一定會護(hù)著你的。”她已經(jīng)失去過一次了,不能再失去了。
走得時候。
她想了想,把當(dāng)初陸承策送給她的那把匕首也給帶上了,以備不時之需。
進(jìn)宮后。
蕭知和如意就被人帶到了宮中的佛堂。
沒有蕭知想象的那些結(jié)果,她被請到佛堂之后,就被人遞了一卷經(jīng)書,讓她按照上面的東西,誠心抄寫便是,甚至,還妥帖的備了軟枕、軟榻以及錦被等物,供她勞累的時候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