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冰接過一看,果然是聲色的劇本,不過上面寫滿了筆記,甚至可以跟自己當年的高考復習筆記對比了。筆記往往就是通過自己對角色的理解,加一些心理活動的說明和神態(tài)的變化。還用熒光筆在一些需要加重語氣的臺詞上面化了線。
“師傅,你是每本劇本都會這樣做筆記嗎”蘇棠冰抱著劇本,抬頭仰望向封舒曼,突然能明白為什么年紀輕輕就能斬獲那么多獎項了,不怕天才,就怕天才還努力。
“差不多,近幾年因為有了從前的經驗,做的倒是沒有以前詳細了。”封舒曼輕描淡寫道,對上蘇棠冰的眼神,她微微一笑,“你知道當初我是第幾名考入首都電影學院的嗎”
“最后一名,踩線過的。外界總是傳我多么有天賦,看著就好笑,我一度想把當年的成績單甩那些營銷號臉上,他們又不是我,怎么知道這些有的沒的”她接著說,目光放在了蘇棠冰懷里的那本劇本上,眼神終于柔軟了下來,“事實證明,當你用盡全力做一件事情時,你是會喜歡上它的。”
聽完封舒曼的一席話,蘇棠冰也堅定了一遍自己的決心,在沙發(fā)上坐下開始看了起來。
“主要看汪一辰的戲,我做的筆記基本是她的,也好帶帶你。”封舒曼補充道。
第一幕主要講的是在學校舞會時,秋月遇到了汪一辰,當時秋月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漂亮的禮服,穿著學校的校服就來參加了。被同學們排擠到了圈子之外。就在這時,被朋友邀請來參加舞會的汪一辰出現了,因為目的接近秋月,趁機幫她解圍。
蘇棠冰先把臺詞記了記,再重點琢磨在看見秋月時的細微表情變化,雖然一開始不會說明是因為什么目的接近,但總要給觀眾留下些蛛絲馬跡伏筆。
劇本中神態(tài)描寫很少,就如“眼中閃過一絲深意”,基本都要演員自己去悟。而封舒曼在旁邊寫的筆記上卻是很多干貨,包括動作神態(tài),甚至將打了生活中常見反應的比方。
再逐步搞定情緒變化后,封舒曼重點又給她糾正了臺詞功底,從說好普通話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糾正發(fā)音,當臺詞說順以后再加入語調突出感情。
封舒曼也是完美主義者,眼里是容不得半點沙子。蘇棠冰稍微出了點錯就被要求從頭開始,就這樣,前前后后說了十多遍,才在封舒曼那里勉強過了關。
“你的演技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不太自然,不管怎么演都像是演出來的,而能看出是演出來的就已經輸了。要嘗試在表演中把自己弱化,拋棄你過往所有的自己的想法和經驗,此刻你就是角色本人。”封舒曼最后對蘇棠冰道。
第二天一早,蘇棠冰就奔到片場去看主演們演戲了。
今天要演的正是昨晚蘇棠冰練習的第一幕,所以場地用的是之前小群演給自己指的圣瑪麗女校。聽說學校就是在當初的圣瑪麗女校的舊址上修繕的,不過自從租界被改成旅游景區(qū)后,女校便被劃分到了影視城區(qū),成為民國片中出境極多的場景。
建筑風格是西式的,不過比起一般的西式洋樓,倒是樸實了許多。里面雖然不大,但是學校可能出現的場景是一應俱全,禮堂挺寬敞,富麗堂皇的。配上一屋子穿西式禮服的群眾演員,意境一下就出來了。
蘇棠冰摸到旁邊找了個小馬扎坐了下來,遠遠地著封舒曼。
此時,封舒曼正和導演千一并排著站著,千一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導演。
這千導,也是個妙人,二十多歲的時候導演了一部小眾文藝片,受到了主流界的力捧,一躍成為當時的新銳導演。可自從那次火了之后,他就沉寂了十年,用整整十年的時間磨出了個片子來,還是一個和第一部風格截然不同的歷史片,又一次火了。
如今這已經是他的第五步作品,又是之前從未嘗試過的民國特務題材,電影界紛紛給予了這片極高的期待。
雖然每部作品的風格都有很大的變化,但千一最擅長的拍攝手法一直沒有變,都是從細節(jié)去刻畫人物,細膩中流露真情。
正在這時,卻只聽旁邊兩個不認識的工作人員在竊竊私語著:“你聽說了嗎,那個金藝林好像真的罷演了,昨天就沒來劇組報道,這會兒聯系她也毫無結果。”
“那她豈不是要賠違約金了再怎么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呢。”另一個人驚訝回道。
“之前就聽說過她有任性罷演事件,結果沒想到被我們劇組給碰上了。她是不怕賠款的,上回那個女一號的錢她也賠了。”第一個人努努嘴道,似乎算準了對方即使賠錢也不會來接著演了。
蘇棠冰從中提取到了極為關鍵的信息:好像有人臨時罷演了那豈不是空出來個角色沒人演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劇組最是頭疼,多數都會直接在劇組中找合適的人選。
雖然蘇棠冰的確是個合適人選,但奈何她早就立下了半年不拍戲的fg,自然是不能再選了,便一下陷入了僵局。
蘇棠冰心中一陣唏噓,接著把注意力轉回到片場上面,只見此時已經開拍了,寧佳欣先上場,演出在舞會上被大家孤立的感覺。
大家按照劇本按部就班的讓幾個人對秋月冷嘲熱諷,但就在這時,千導卻是皺著眉喊了句“咔”。片場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都齊齊地看向千導,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見他思索了片刻道:“ 這個地方不對著劇本演,你們不用對秋月冷嘲熱諷了,所有人都把她當作不存在好了。”
眾人雖然對千導的用意一知半解,但還是照做起來。幾乎是一瞬間,大家就看見了跟剛剛的差別所在。剛剛只是個別人對秋月的偏見,而自從改成無視以后,秋月似乎真成了團體中的透明人,更符合秋月所面臨的困境了。
蘇棠冰看著這個情景,在心中驚嘆一句,也感嘆起千導的眼力和才華起來,封舒曼在一旁朝蘇棠冰挑挑眉。
等到封舒曼出場,蘇棠冰才真正看出自己和她的區(qū)別。幾乎在她面對鏡頭的一瞬間,她身上的氣質就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根據汪一辰的性格,變成了一個外表看起來很有親和力,一雙眸子卻像是淬了冰霜般冰冷的人,很容易就把觀眾們帶入了角色的世界里。
有了封影后的加入,片場仿佛有了可以依賴的主心骨似的,在封舒曼的引導下,所有人的ng都變少了,拍攝進度也快了起來。直到快中午時,已經拍到了第二幕。
“大家一上午辛苦了,先吃飯吧,下午兩點在原地集合。”千導過了最后一條片子,對大家說道。
蘇棠冰聽罷,便也起身,準備去找封舒曼一起吃飯,結果還沒走到她面前,就發(fā)現封舒曼被一個男人纏住了。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封舒曼的神色,此時臉色不太好看。
“封影后,這劇組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哪有隨便帶人進的道理”男人拿捏著一副官腔說道。
蘇棠冰聽到這話,一瞬間就明白了原來是因為自己。自己昨天就擔心過劇組會不會同意在旁邊觀摩,沒想到今天就被找茬了,心中便是一驚,也停下了繼續(xù)上前的道路,就在稍遠的地方看著這邊的動靜。
封舒曼一聽便不樂意了,伶牙俐齒道:“副導,那你意思是說助理經紀人什么的都不該跟著進組那藝人的起居由劇組包安排嗎”
“可她們又不會耽擱劇組的進度先不說那個蘇棠冰在片場駐足有多么擾亂秩序了,就說你晚上分出精力教她那事,就影響到了你的研究和發(fā)揮啊”副導一個勁兒地反駁著。
因為千導的才華太過耀眼,所以副導反而更是成為了可有可無的存在,這副導可以說就是投資方出的一個吉祥物。可他偏偏又覺得自己的才華被埋沒了,所以不斷地插手去管著劇組的閑事起來。
他早就看不慣蘇棠冰這樣的閑雜人等成天在劇組里亂晃了,便非要封舒曼把蘇棠冰給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