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嵐一開始沒明白,回心細想,才明白朱氏想說的并不是“記不起來”,而是“不愿意去回想”。
不只是嘴上和白老漢那么說,朱氏是真把她當成了落難的千金小姐,生怕她回想起過去那些難過傷心。
可她哪有什么想的啊!
這原身到底是什么人,和那馬場里所謂的罪官到底有沒有關系,她根本就不知道。說什么皇上,什么洋人講課,那不過是順嘴胡說哄人的話,根本就當不得真。
暗暗吐了下舌頭,許文嵐也不敢再亂講那些話了。
朱氏卻是溫柔地撫著她的頭發(fā),目光柔柔的,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夠似的。
迎著這樣的目光,許文嵐的心軟成了一汪水。
心里忍不住想,雖然娘有慧兒姐這個親生女兒,但卻是真的也把她這個撿來的孩子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娘和你說啊……”聲音低了幾分,朱氏小聲道:“這男人和女人,就好像是東風和西風,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雖說這兩口子過日子,也不是看誰強,但一個家里,那總得有人當家作主。女人家不容易,自己立不起來,那男人更得把你踩在腳底下了,咱雖不求多兇悍,可也不能像你二嬸一樣又挨罵又挨打的……”
忍不住低笑出聲,許文嵐摟著朱氏的腰,整個人都埋進她懷里:“娘,我知道了……”
朱氏是真對她好,而且是當成女兒的那種好,不是什么童養(yǎng)媳。
要真是一門心思想著她做兒媳,絕對不會同她說這樣一番話,只會教她孝順父母,順從丈夫,哪里會告訴做人媳婦絕不能太軟這樣的道理呢
被許文嵐這么一抱,朱氏臉上的笑更盛了幾分,拍著許文嵐的背,輕輕搖著,再不像剛才那樣滿懷傷心。
白應魁進門,正好瞧見媳婦臉上的笑,眨了眨眼,也就跟著笑了:“大寶他娘,早點睡吧!”
開了許文嵐以為是柜,他們卻叫炕琴的柜子扯了被子鋪炕,朱氏原還讓許文嵐睡到炕頭去,許文嵐堅決不答應,只睡到炕稍。
朱氏倔不過她,只能把她那床陪嫁的被給許文嵐蓋。
挨著炕琴,雖燈熄了,可借著外頭透進來的一點月光,還能依稀看到些炕琴上的花紋,許文嵐伸了手指順著那花瓣輕輕描,覺得這炕琴上雕的大概是牡丹,雖是農家,可也盼著個富貴。
“噗”的一聲響,許文嵐嚇了一跳,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是白勝武放屁。
這屁又響又臭,許文嵐捂著鼻子直想笑。
恍惚里還覺得是前世家里只她一個,哪曾想突然就響起一個屁呢
也是,那個大渣粥是玉米做的,吃多了能不放屁
腦子里才這么一過,許文嵐倒覺得肚子有些脹起來。
臉上發(fā)燒,許文嵐強憋著不敢放屁。
才認識幾天,雖說覺得親近是一家人了,可是要說讓她當著他們放屁,那是萬萬不能的。
可屁這東西哪是說憋說能憋得住的忍了又忍,憋了又憋,到底還是忍不住的。
也是許文嵐機靈,突然就想起炕琴上還掛著把銅鎖,雖然年頭久了沒個亮光,可那樸拙的樣式剛還讓許文嵐多看了好幾眼。
那把鎖就掛在柜上,她只要一抬腳就能踢到——抬腳踢鎖,“哐鐺”一聲,誰還聽得到她放屁的聲兒呢
咬了咬嘴唇,許文嵐悄悄把腳伸出被外頭,一咬牙,抬腳就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