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無星, 云攏月隱。
華美而端素的芳菲殿殿門外, 已被層層疊疊的禁衛(wèi)軍圍攏起來。
妺嫵推窗遠眺, 看著外邊一層層的守衛(wèi),低頭沉思不語。
而這樣的行為舉止,在身后的宮女們看來,便是傷心欲絕。
宮殿之內(nèi), 宮女門皆低頭散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心中皆為眼前這女子的命運感到憂心。
這位姑娘頗得圣寵, 人既美且善, 比起那些動輒打罵的主子, 她從不隨意對她們發(fā)脾氣。
她們也一直覺得自己能前來侍奉這位和氣可親的女子而感到幸運。
可是眼下,帝王一朝發(fā)怒翻臉。
伴君如伴虎, 那些宮女們皆面露憂色, 她們心中可憐這位心善的小公主。只覺得她這次大概是在劫難逃。
666憤憤地說道
“這個大反派剛剛還濃情蜜意你濃我濃的, 現(xiàn)在一招被威脅,就立刻翻臉不認人。呸”
妺嫵看著神識里這個小東西因為剛才吃了太多蝦條而鼓脹的小腹,又因為生氣瞪大了眼睛, 還頗像一只氣球一般圓滾滾的。
只可惜, 蝦條是真的不補腦。
要是666現(xiàn)在有丁點腦子, 就應該去檢測一下反派的好感度。只要檢測便會發(fā)現(xiàn), 蕭紹對自己的好感度根本只增不減。
當年他被百官指著鼻子痛罵,卻也不見他會在乎。現(xiàn)在又怎會就為了此事就要處決她。
再者說了,眼前的楊公公本就是他的人。
楊公公之所以會來通風報信,或者就是看破了帝王的心思, 因此才會提前過來傳信。
她低著頭,唇角若有似無的勾起。
所以,那如虎狼般的暴君心思,這般作為,究竟又打著何等主意呢
她可真是十分期待呢。
金殿之上黑壓壓的跪了一片朝臣。他們聽到皇帝說出將芳菲殿圍起禁足,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只要皇帝肯退讓半步,他們就有機會將人逼死。
此時,眼看勝利在望的王侍郎不禁面露喜色,他向前挪行幾步,抬眼朝著那坐于高臺之上的帝王看去。
誰知卻正對上帝王那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看著他的眼神。
他隨即心中一冷,不知為何身后頓時汗毛倒樹、寒意陣陣。
剛剛準備開口的他頓時就靜了聲。可他旁邊這位同僚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仍然不怕死的開口說道
“陛下,此女如此歹毒心腸,怎能就禁足了事還請陛下將其處死,以平民憤”
此話擲地有聲,在空曠的大殿之上帶起一片回音。
誰知那高臺寶座之上的帝王卻連看都不屑看一眼,徑直起身離去。
只留那烏鴉鴉一片的官員繼續(xù)跪在金殿之上,被晾在大殿之中的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也不知此時是究竟該如何行事
湖邊一陣清風拂過,吹的路過此處的蕭紹一襲衣袍翻飛。
他腳步越走越快。身后的隨從侍衛(wèi)們都得低著頭小跑跟上。
此時,蕭紹的臉色以陰沉至極。
他又怎能不知道他們心中打著什么主意
若不是妺嫵愿意給他們臺階下,此時的這些人早就都已身首異處了竟還一個個都蠅營狗茍膽敢算計至此
剛剛坐于大殿之上,他看著底下那一張張閃爍著陰謀毒色的面孔,聽著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的言論。
這與當年想要在大殿之上逼死自己的情形是多么相似。
他當即便忍不住,右手已握上身側劍柄,手上青筋突起。幾欲拔劍而出,將他們頭顱一一斬下。
可他轉念一想,卻突然頓住。
他是可以不管不顧地維護身后那個小女人,讓她高枕無憂安然入眠,一如往日。
可是那毫不知情的女子,是否又會因為他保護的太好,而依然看不到他半分
想到這里,蕭紹頓時便變了主意。
雖那坊間傳言他暴虐成性實屬不實,但他也從來都不是什么默默無私奉獻的好人。
此時的他想要回報,迫不及待的想要。
于是,這才有了剛剛楊公公通傳,而后禁軍包圍芳菲殿的一幕。
雖說此時,他應該像熬鷹一樣,讓美人承他恩情主動獻身就范。
可他又害怕那美人聽聞此事后惶恐無措,低眸垂淚。
想到這里,他迫不及待的想擁美人入懷,低聲柔哄。
蕭紹不禁再次加快腳步,直累的身后的宮人們氣喘吁吁,卻又連大氣都不敢出。
芳菲殿中,雖有宮女眾多,可此時卻靜的連燭火跳動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晰。
靜謐之中,燭火爆出了聲響,卻無人膽敢上前。
而就在此時,一宮女卻大著膽子上前幾步,剪去了那木架之中燭火的長芯。
隨即,她又走至香案邊,將白日里的熏香換成了安神香,然后才開口說道
“姜姑娘,天色已晚。奴婢已將安神香換好,姑娘不必想太多,早日就寢才是。”
如此一番聽著言之切切的話,倒是要妺嫵好奇地回頭。
妺嫵放下卷簾,輕移蓮步走至她跟前,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名畫扇。”
妺嫵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隨即意味莫名地說道“還真是個好名字呢。”
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
雖已過了十數(shù)年,昔日里的少女都以長成、變換了模樣。可是那般眉眼骨架,卻依舊逃不過妺嫵的眼睛。
眼前此女,應是當年原身姜宓選入宮中的伴讀。兩人曾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好友。
而一朝宮變,姜宓被作為工具養(yǎng)著。此女卻改名成為畫扇,混跡在諸多侍女之間,才逃過一劫。
可當年姜宓對她百般維護,卻早已變成了如今的下毒暗害。
安神香的香氣緩緩飄出,氤氳在這氣氛緊張的大殿之上。
香氣本當舒緩人心,可是畫扇被妺嫵這般意味深長的盯著,卻緊張地在袖中握拳,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