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香蘭沒想到祝翰平會給出這樣的承諾, 身體一軟,從沙發(fā)上栽了下去, 無力地匍匐在地。
她的女兒思妤該怎么辦她才十六歲啊以后這家要是落在這黑心女兒手里,她跟思妤娘倆還不被她欺負死。
一想到以后黑暗絕望的日子, 唐香蘭想死的心都有了。
祝滄瀾本來都做好了跟他們正面剛的準備, 既然祝翰平站在她這邊, 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她瞟了眼倒在地上雙目呆滯的唐香蘭,語氣淡淡地道:“有爸這句話, 我就放心了。”
起身離開前, 祝滄瀾頓了頓,輕飄飄地丟下一句:“對了, 給我安排個家庭老師吧。”
祝翰平嘆息著蹲下身, 扶唐香蘭起來, 聽到這話,他心情稍微好受了點, 女兒肯用功學習, 總是件好事, 于是他輕輕點頭,道:“好,我馬上就派人去安排。”
祝滄瀾點點頭,沒再看面如死灰的唐香蘭一眼,轉(zhuǎn)身回了屋。
晚上吃飯時,飯桌上只有祝滄瀾跟祝向麒兩人, 祝翰平跟唐香蘭關(guān)在房里沒出來,傭人劉媽不敢多說什么,把精心烹飪的一桌好菜端上來后,語氣溫和地道:“少爺小姐,老爺讓你們先吃。”
說著,劉媽特別跟祝滄瀾提了一句:“大小姐,以后有什么喜歡吃的跟我說,我做給你吃。”她活了一把年紀,能分清是非,知道太太偏心的厲害,心里對這個剛回來沒多久的大小姐多了幾絲疼惜。
祝滄瀾當然不會拒絕別人的好意,淡笑道:“謝謝劉媽。”
一旁的祝向麒有些不滿,礙于祝滄瀾在場,不敢大聲說話,小聲嘀咕:“那我呢”
劉媽摸了摸祝向麒的頭,笑瞇瞇地道:“都有都有。”
她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女人,在祝家待了二十多年了,歲月的風霜爬上了她的臉,不過看著很面善,笑容特別溫暖,即便祝向麒脾氣不好,對這個看著他長大的劉媽還是很尊敬的。
等到劉媽退下,祝向麒轉(zhuǎn)頭看了眼主臥的方向,疑惑地皺了皺眉。
總覺得今天家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難道他白天出去玩的時候,家里出了什么事嗎
想到這里,祝向麒停下筷子,忍不住瞅了瞅正美滋滋啃著鹵豬蹄的惡姐姐,劉媽做的鹵豬蹄堪稱一絕,他也非常愛吃,不過再好吃的東西吃久了也會膩,此時看到惡姐姐享受地瞇起眼,嘴角周圍油亮亮的,潔癖發(fā)作的他,忍了忍,終究還是伸出小手抽了幾張紙巾遞過去。
祝滄瀾余光瞥到那幾張紙巾,啃豬蹄的動作一頓,順著拿紙巾的小胖手往上瞟去,正好捕捉到祝向麒別扭地別開臉的舉動。
小屁孩。
祝滄瀾挑了挑眉,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謝謝。”
祝向麒兩腳勾著凳腳,故意左右張望,裝走沒聽到的樣子,余光瞥到祝滄瀾擦完了嘴,正慢條斯理地擦拭手上的油,他頓了頓,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爸爸媽媽他們今天怎么了”
“小孩子專心吃飯,別問大人的事。”
祝滄瀾隨手將臟了的紙巾扔到腳邊的垃圾桶里,拿起筷子,禮尚往來,往祝向麒碗里塞了個大豬蹄,“喏,最后一個了,讓給你吃了。”
看著那熱乎乎的散發(fā)著熱氣的油膩豬蹄,祝向麒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胃里傳來不適感。
嗚嗚,他真的吃膩了。
然而面對這個惡姐姐的“好意”,祝向麒不敢拒絕,只能忍住那股子不適感,一小口一小口地啃著豬蹄。
祝滄瀾在一旁看著祝向麒斯文的吃相,對于這個便宜弟弟,覺得對方也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么討厭了。
也許是吃太撐了,祝滄瀾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肚子脹脹的。
果然不該貪吃啊。
以前她最不屑人類吃的食物了,總覺得再美味的食物,也不及日月精華來的有營養(yǎng),現(xiàn)在穿成人類了,為了生存進食,沒想到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這一墮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具身體長胖了,她沒有減肥的概念,但是要是體型影響了她的武力值
想到這里,祝滄瀾忍不住開了燈,扶著肚子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幾圈。
等到肚子沒有先前那么脹了,祝滄瀾打開房門,打算找個寬敞的地方練練身手。
沒走兩步,她隱約聽到了壓抑的哭聲,這么晚了誰在哭
祝滄瀾心下好奇,支著耳朵確定哭聲的方位,隨后放輕步伐,近乎無聲地摸了過去。雖說她現(xiàn)在是個普通人類,能力削弱不少,但是她雙目依舊夜能視物,等到穿過長長的掛滿了壁畫的走廊,來到走廊的盡頭,她看到一個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正捂著嘴嗚嗚哭泣。
嗚咽聲正是從他指縫里溢出來的。
祝滄瀾一眼就看到,那個縮在角落哭泣的身影,不是別人,是她的便宜弟弟祝向麒,囂張任性的小霸王,哭的好不可憐,小肩膀一顫一顫的。對方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她,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中,祝滄瀾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朝那個小可憐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她又聽到了另一種聲音,不由頓住,轉(zhuǎn)頭看向主臥的方向。
聲音就是透過主臥亮著燈的門縫漏了出來。
她腳步一轉(zhuǎn),慢慢靠近,里面的人的對話就傳入了她的耳里。
“翰平,你怎么可以讓祝蒼藍當祝家的繼承人呢,她坑蒙拐騙樣樣都會,到底給你灌了什么湯,你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思妤不是咱們的親生骨肉,你不想把公司交給她我可以理解,可向麒呢,向麒可是你的親兒子啊,難道他就不能繼承公司嗎”
“你看看你把向麒寵成什么樣子了,給家里惹了多少麻煩,前一陣子向麒老師還給我打電話,說向麒把人孩子的門牙給打斷了,那孩子家里背景不差,是我舔著個老臉親自上門給人道歉的。”
“向麒還小,可以好好教。”
“蒼藍才比向麒大四歲,她的那些缺點就不能糾正嗎剛才蒼藍還讓我給她請家庭老師,說明她肯用功好好學習,就這一點,就比那整天只知道打架鬧事的臭小子強。”
“嗚嗚嗚,翰平,你怎么能這么偏心,為了個祝蒼藍,連兒子女兒都不要了嗎”
“你說我偏心,你難道不偏心嗎你心疼思妤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為了思妤,對蒼藍這樣的態(tài)度,這對蒼藍不公平。”
“你以為我想這樣啊,如果她不執(zhí)意把思妤趕出去,一家人好好過,我會好好對她的,嗚嗚嗚,是她不想好好過,非要把好好的家搞成現(xiàn)在這樣啊。”
“想讓思妤留下,那把方秀雯送去坐牢啊,思妤不愿意那有什么辦法。”
爭吵還在繼續(xù)。
說是爭吵,兩人的語氣都沒有非常嚴厲,唐香蘭一直在哭,祝翰平也是連連嘆氣。
但在祝向麒看來,這是他爸媽第一次吵架。
他在外面是個混世魔王,誰的話都不聽,就是因為他有對恩愛的父母當靠山,對于這個家他是非常有安全感的,滿懷信心的,但是現(xiàn)在,他親眼目睹了父母爭吵,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傷害。
不知道該怎么辦的他,只會一個人偷偷的哭。
祝滄瀾重新提步走到祝向麒面前,這一次祝向麒發(fā)現(xiàn)了他,在祝向麒戒備跟警惕的神色中,祝滄瀾直接伸手將他拉起。
祝向麒賭氣,試圖把手從少女溫暖粗糙的掌心抽離,卻被對方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手。祝向麒怕她,但是一想到父母吵架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勇氣倍增,更加使勁的地扎著。
無奈之下,祝滄瀾直接彎腰,將祝向麒抗在了肩上。
祝向麒還要掙扎,就聽少女壓低聲音威脅道:“再動,我就把你扔下來。”
哭的鼻子紅紅的小小少年頓時不敢動了。
確定祝向麒安分了,祝滄瀾重新邁開穩(wěn)健的步伐,在黑暗中繞開各種阻礙物,順利將祝向麒抗回了自己的房間,隨手將他扔在了房間的單人沙發(fā)上,胖乎乎的身體隨著慣性在沙發(fā)里彈了一彈。
祝向麒穩(wěn)住重心,撲騰著從沙發(fā)里站起來,雖然個子沒有祝滄瀾高,但還是要擺出小小男子漢的氣勢。
“你想干嘛”
祝滄瀾沒理他虛張聲勢的叫囂,在房間里找什么。
見祝滄瀾背著他,不理睬自己,祝向麒偷偷抹掉眼角殘余的眼淚,吸吸鼻子,道:“我告訴你,我不怕你,就是因為你,爸爸媽媽才吵架,思妤姐姐才離開家的,就算你要打我,我還是要說,我討厭你”
還沒說完,原本背著她的少女陡然轉(zhuǎn)過了身。
房間里只有一盞臺燈,散發(fā)著微弱的朦朧的光芒,少女在昏暗的光線的照射下,眼神沒有多余的情緒,冷冷地看了眼祝向麒,趿拉著拖鞋往對方方向走去。
祝向麒見狀,嚇得心都要挑出嗓子眼,下意識就想逃離這里,然而門在少女的背后,要想離開房間,勢必要經(jīng)過她身邊。
已經(jīng)在心里腦補自己接下來會受到什么樣的懲罰,祝向麒勇氣頓失,連連往后退,沒防備沙發(fā)就在身后,撲通一下摔在了沙發(fā)里。
這下完了。
腦海里剛閃過這個念頭,那個修羅一樣的少女突然彎下了腰,將那張美艷凌厲的臉湊近了他,祝向麒嚇得閉上了眼,緊緊抱住可憐的自己,剛止住的眼淚又有決堤的趨勢。
被惡姐姐看到他哭,已經(jīng)夠丟臉了。
一會兒還要被她打
嗚嗚嗚嗚。
就在他陷入自己的世界,越想越絕望之際,一道如春風般輕柔的聲音,緩緩從他頭頂響起:“別哭了。”
聲音里夾雜著嘆息跟無奈,還有點不知所措。
祝向麒一愣。
這一愣神,一塊柔軟細膩的手帕就蓋在了他的臉上,然后一雙溫暖的手就貼了上來,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掉他的眼淚。
因為眼睛被蓋住了,他看不到祝滄瀾的神情,她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jīng)心。
“你不是討厭我嗎可是怎么辦呢,你喜歡的賀思妤回不了這個家了,爸爸很看重我,將來還要把公司給我,你媽會跟爸爸吵架,主要還是因為公司繼承權(quán)的事,你要覺得不服氣呢,就好好學習,讓爸爸看到你的能力,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
祝向麒想說他才沒有覺得不服氣呢。
他哭只是不喜歡爸爸媽媽吵架而已。
“你是不是討厭我到想把我從這個家趕走”
祝向麒愣愣地看著她,濕潤的長睫毛微微顫動。
他是討厭這個會打他屁股,比他還要囂張的惡姐姐,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她趕出去,他知道她才是她的親姐姐,如果她能溫柔一點,對他好一點,他還是很歡迎她的。
祝滄瀾不知道祝向麒到的想法,以為說中了他的心思。
不擅長安慰小孩的她,只能盡力將動作放輕放柔,幫祝向麒擦掉眼淚,然后收起那個微微濡濕的手帕,蹲下身,輕輕捏了捏祝向麒肉嘟嘟的臉蛋,覺得手感不錯,又掐了一把,才繼續(xù)道:“只要你有能力成為祝家的下一任總裁,在這個家就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quán),想把我趕走可以啊,你來搶繼承權(quán)啊,搶得過我,我就乖乖離開,當然”
祝滄瀾頓了頓,故意流露出狂妄而挑釁的神色,“我不認為你有這個能力。”
“少瞧不起人了”
祝向麒明顯被祝滄瀾的表情刺激到了,一張白白胖胖的圓臉漲得通紅。
他剛才偷聽到父母的對話,也沒有覺得難受,他就是不喜歡讀書喜歡玩,那又怎么樣,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但惡姐姐這樣明目張膽地說他沒能力,他就是不服氣。
黑葡萄似的明亮大眼睛里散發(fā)著強烈的怒火,怒火很快向全身蔓延,燃燒起了少年不服輸?shù)亩分荆q的小小少年用力攥緊了小胖手,一字一頓地道:“等著瞧吧,我一定會贏你的。”
“那我等著。”
祝滄瀾笑瞇瞇地拍拍祝向麒的臉,“行了,回你房間睡覺吧。”
祝向麒氣鼓鼓地越過祝滄瀾,往門口方向走去,走了幾步,他又扭頭,故意哼了一聲,朝祝滄瀾做了個鬼臉。
當然他心里依舊是害怕的,做完鬼臉,忙邁開小短腿,一溜煙跑出了這個房間。
祝滄瀾忍不住笑了,過去把門帶上。
看樣子,她這激將法應該使得不錯,不過后續(xù)祝向麒會不會用功讀書,就不知道了。
書里祝向麒雖然是個吃喝玩樂不務正業(yè)的二世祖,但確實是有經(jīng)商天賦的,瞎搗鼓了個物流公司,還被他經(jīng)營的有模有樣的,只可惜他沒啥志向,轉(zhuǎn)手就把物流公司賣給了一富二代,最后那富二代把公司規(guī)模擴展的越來越大,小小的物流公司,不出幾年,就晉升為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公司。
把祝翰平氣的夠嗆。
祝滄瀾還真不怕祝向麒以后跟她競爭公司繼承權(quán),如果祝向麒競爭得過她,就是她沒能力。
她當然愿賭服輸。
翌日。
祝翰平早早就去公司了,唐香蘭拎著個大行李箱,一聲不吭地往里面塞衣服。
祝滄瀾則跟祝向麒面對面坐在餐桌旁,專心享用劉媽做的早餐。
早餐很豐盛,海鮮粥、小籠包、南瓜餅以及各種小吃應有盡有。
祝滄瀾吃的很滿足。
看到坐在祝滄瀾對面的祝向麒,唐香蘭眼里閃過一絲意外,“向麒,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哦,我一會兒要做作業(yè)。”
祝向麒眼睛還是腫的,雙眼皮腫成了單眼皮,說話語氣跟平常沒什么兩樣。
唐香蘭只當祝向麒沒睡醒,聽到他說要做作業(yè),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觸及祝滄瀾投來的目光,她又趕緊收起笑,淡淡道:“媽要回你外婆家住兩天,你在家要乖乖聽話,少惹事。”
“知道了,知道了。”
祝向麒把臉埋在碗里,津津有味地喝著粥,語氣很是不耐煩。
這孩子。
唐香蘭搖搖頭,隨便塞了兩件衣服,拉上拉鏈,“那我先走了。”
她只是做做樣子,等著祝翰平上門賠禮道歉,接她回來,因而不需要帶太多衣服。
祝向麒“嗯”了聲,沒有回頭,空氣中只有喝粥的聲音不斷回響。
唐香蘭簡單跟祝向麒交代了兩句,無視祝滄瀾,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別墅。
當別墅大門關(guān)上的聲音傳來,祝滄瀾抬眸看向?qū)γ娴椭^認真喝粥的祝向麒,“哭了”
“誰哭了。”
祝向麒立馬抬起頭,憤憤地瞪著眼祝滄瀾。
氣勢看似張牙舞爪,紅紅的眼睛卻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祝滄瀾輕笑了下,夾了個小籠包給他,“別光喝粥了,來,吃個小籠包。”
祝向麒別別扭扭地把碗湊過來,讓祝滄瀾把小籠包放他碗里,心里涌現(xiàn)一點小感動,沒等他將感動的情緒放大,就見惡姐姐對他露出惡劣的笑:“不然我都吃光了,一個都不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