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灣別墅里,住著程以南最愛的人。
這事兒,整個青城的人都知道,當(dāng)然,程以南的太太裴舒也不例外。
上流社會,圈子小,流言傳來傳去,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到頭來就說不清了。然而,程以南在清灣別墅養(yǎng)了人這事卻是有實錘的,不少人親眼見過他在那兒出入,甚至連哪門哪戶都說得出來。這還是老早之前就有的事了,圈子里的人心如明鏡,只不過明面上不提罷了。
只是,近來程以南行事太不顧忌,將別墅里的人放到明面上,才使得流言越演越烈。聽說前些日子,正房太太裴舒被氣得不行,跑去清灣別墅大鬧一場,結(jié)果被人攆了出去,可以說是非常狼狽了。
那之后,這位程太太好像受了極大的打擊,獨自飛到美國療傷。
這事,成了圈子里的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按理說,圈子里類似的事也不是沒有,也并非只有裴舒這一人可憐。男人嘛,有錢有權(quán),在外面有些花花腸子再正常不過,當(dāng)太太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然而,像裴舒這樣放下身段去鬧,就很可笑了。
沒多久,圈里又有人傳說,原來清灣別墅里頭那位是程以南的白月光——初戀呢,當(dāng)然看重。
眾人唏噓不已:想當(dāng)初程以南還是靠著裴家才混到如今的地位,這才幾年光景,就不把裴家放在眼里了。哎,這裴家大小姐當(dāng)?shù)每烧媸歉C囊!
她們唏噓著,完了,便又津津有味地看裴舒笑話。
青城的市中心,寸土寸金。坐落于市中心繁華商業(yè)區(qū)的崇勝廣場,里頭高端奢侈品專柜林立,是有錢人鐘愛的流連之地。
里頭一家高端美容會所,裴舒正在做指甲,葉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手機(jī)在沙發(fā)椅面上震動著響起。
裴舒雙手不得閑,挪了挪下巴,示意店員幫她把電話接起。
一旁伺候的店員反應(yīng)很快,一只手拿起手機(jī),一只手虛托在下方,按了通話鍵后,恭敬地把電話送到裴舒耳旁。
“喂。”
“裴舒,你什么時候回國的也不告訴我一聲!”電話剛接通,那頭一把急切的女聲響起,“你收到消息沒?!你老公那畜生居然公然把那狐貍精帶回公司了!”
裴舒抿著嘴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既然你都喊他一聲畜生了,怎么還說是我老公?這不是埋汰我嗎?”
給她提電話的姑娘不過才二十左右年紀(jì),剛出社會,本來伺候這種大客戶就夠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冷不丁聽到客人的家事,還是那般不堪的,一時間嚇得冷汗如瀑。
電話那頭的人也愣住了。
半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裴、裴舒……你該不會是氣傻了吧……”
裴舒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說:“你還有事沒事,沒事我掛了啊,還在弄指甲呢。”
“弄指甲?”對面的人跟著失神喃喃兩句,片刻,突然反應(yīng)過來,直接對著電話大吼:“瘋了吧!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弄指甲!”
裴舒挑了挑眉,嘴角含笑:“那不然呢?葉珊,你告訴我該怎么辦?”
葉珊,裴舒多年的閨中密友,此時已經(jīng)傻眼了。
她愣愣地問:“裴舒……你都不生氣的?”
右邊手的指甲弄好了,蹲坐在一旁的店員把機(jī)器關(guān)掉,輕柔而溫和地提醒裴舒:“程太太,這邊手已經(jīng)可以了,您請看看。”
裴舒懶洋洋地應(yīng)了一聲,把手抬到眼前。
修長嫩白的五指伸展開來,水蔥似的。在店里的燈光照耀下,酒紅色的暈染指甲油,上頭點綴著幾粒金箔,金燦燦地閃爍著,水潤光澤,貴氣中又帶點嬌俏的少女感。
裴舒心里滿意,帶著贊許的眼神朝店員點點頭。
她只顧著欣賞指甲,全然忘了電話那頭的葉珊還在等著她回話。
“喂喂喂?!裴舒你還在聽嗎?”
裴舒回過神來,慢悠悠地說:“在呢。”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葉珊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裴舒隱約聽到她在那頭來回踱步的聲音,剛要開口勸她別著急,忽而,話筒里傳來她的一聲嘆息。
她的聲音聽起來又是無奈又是憐惜,說道:“裴舒,你心里難受別一個人憋著,有什么想法你要跟我說……要不,我現(xiàn)在過去陪陪你吧?”
裴舒?zhèn)戎X袋想了想,說:“今天周四,你不是在上班嗎?”
葉珊氣急敗壞道:“是你重要還是上班重要?!”
裴舒眉目一彎,咯咯地笑起來:“那還用說,肯定是上班掙錢重要。”
葉珊頓時氣得一噎,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才咬牙切齒地說:“裴舒,我看你是存心把我氣死才甘心!我現(xiàn)在真想給你兩耳光讓你清醒清醒!”
葉珊很少對她說重話,青城圈子里的人都說葉珊性格火爆,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她對裴舒卻是實打?qū)嵉暮茫卦挾忌岵坏谜f一句。唯有談起裴舒的老公——程以南時,才會少有的動氣。
眼下,她對裴舒放狠話,也只到抽耳光這種程度。
裴舒淡然一笑。
“葉珊,你可舍不得打我。”
是啊,裴舒,你身邊有這樣好的朋友,這么為你著想,你怎么就舍得死呢?
十天前,這副身體原來的主人,也叫裴舒,在美國一間酒店的豪華套房里吞了一整瓶安眠藥。
失敗的婚姻早已將她折磨成一具行尸走肉,那一整瓶安眠藥,不過是給了她最后的一擊。在這之前,她就患了抑郁癥,只不過她本人,連同周圍的人都沒有發(fā)覺罷了。到了后來,癥狀愈來愈明顯,先是反復(fù)失眠,日子久了,開始脫發(fā),身體各種疼痛來襲。
可她自個兒守著空曠的家,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又有誰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病得如此重了呢?
原主和程以南結(jié)婚時,夫妻二人從各自家里搬出來,住到市中心的新房里。她自愿擔(dān)起家庭主婦的責(zé),夢想相夫教子,于是凡事親力親為,家里連個傭人都沒有。
婚后,兩人感情并不好,更準(zhǔn)確地說,是程以南單方面的冷漠。
剛開始,他以加班為借口,三天兩頭住在公司。到了后來,借口都懶得找了,干脆大半個月都不回一次家,與此同時,裴舒漸漸聽到風(fēng)聲——他在外面養(yǎng)了人。
原來,他在外面也有家。
每天太陽落山后,空曠的屋子等不回來男主人,唯有無盡的長夜陪伴她。
結(jié)婚三年,熬了三年,裴舒仿佛在跟自己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