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某某就知道,那天她跟媽媽玩兒個性、不吃溫度剛好的鴨蛋,媽媽絕不會輕易放過她、遲早會收拾她,只是她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大圓腳盆邊泡腳。楊某某和妹妹坐在一根細長的條凳上,爸爸媽媽分開坐在對面。
水很燙,媽媽非得要她們泡在里面,說什么促進血液循環(huán)、有利于身體健康。
楊某某在心里抱怨,腳皮都要燙落了,身體能健康到哪里去她不想泡,妹妹同樣不想泡,兩姐妹偷偷把腳抬出水面。
“好好泡腳!”媽媽抬腳,把妹妹的腳摁進水里。
妹妹歪著嘴巴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雙手緊摳板凳,兩只腳丫垂死掙扎著。
楊某某暗自慶幸,看樣子媽媽騰不出腳來管她,她可以逃過一劫了。
一雙大腳不動聲色地把楊某某的腳壓到水里,直接壓到水底。
楊某某抬頭,嘟著嘴望向爸爸。
爸爸額頭的包已經消散,眼眶還有點淤青。還真是,傷疤都沒好,又開始聽命于媽媽了。
楊某某被燙得齜牙咧嘴,雞皮疙瘩從大腿一路傳到后背,再跳躍著直奔腦門,這酸爽……
她眼巴巴瞅著爸爸,多么希望他能好心放她一馬。爸爸呀,前幾天你跟媽媽打架時,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我連媽媽煮熟弄涼的鴨蛋都沒吃呢!你一定要擦亮眼睛看仔細呀!
但是爸爸避開她的目光,大腳板紋絲不動。
楊某某忍不住在心里罵了句“耙耳朵”。這個詞,是她從樓下羅阿姨和李老師那里學來的。
羅阿姨身材魁梧,胖嘟嘟的方臉總是泛著紅光,說話粗聲大氣,走路踏踏作響。她的老公李老師個子小、腦袋也小,說話做事畏畏縮縮,像只老鼠。
李老師很辛苦,在學校給學生上課,回到家給老婆洗衣做飯。按照羅阿姨的指示,衣服必須洗得噴香又干凈,飯菜每天不能重樣。
洗衣還好辦點,只要肯出力氣,多搓搓,總能搓干凈——當然也不排除用力過猛的可能,這種時候,洗完衣服順便跪下搓衣板就好了。
做飯,這個就有點難為他了,他的手原本是用來握粉筆改作業(yè)的呀!
不做好嘛,嘗嘗手掌的力道。
做得不好吃行啊,飛毛腿的威力了解下
李老師迫于老婆手腳的威力,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特級廚師。但廚師也有出岔子的時候,那天他大概上班太辛苦了,做糖醋排骨時把鹽錯當成了糖,滿滿的幾大勺鹽,就那么瀟灑地飄進鍋里。
羅阿姨扯住李老師的頭發(fā),肥厚的手掌如雨點般密集地敲打他的后背,粗壯結實的腿狠踹他的肚子,直打得他蹲在地上抱頭求饒。
“鹽和糖怎么可能搞錯”羅阿姨怒不可遏,“你是不是嫌我胖,故意把菜做難吃”
李老師縮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快回答!”羅阿姨的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不是……不敢……”李老師囁嚅。
羅阿姨的攻勢更加密集,“好啊,膽子肥了,還敢回嘴!”
教師院的其他人看到了,都小聲說“耙耳朵”。
“耙”字,在他們的方言里意思是軟。起初,楊某某不明白為什么大家說李老師是“耙耳朵”。她看李老師的耳朵跟大家一樣啊,并沒有軟趴趴耷拉著。后來,她又見識了幾次羅阿姨管教李老師,也就懂了。原來“耙耳朵”是指一個男人任由老婆欺負,沒骨氣。
現(xiàn)在,她把這個詞奉送給爸爸,恕不退還!
終于,泡腳水沒那么燙了。爸爸松開了楊某某的腳。哼,已經晚了。她在心里給爸爸扣分。
大概被燙壞了,妹妹火急火燎把腳抬出來往腳盆邊緣的擱腳處放,楊某某也是。
他們家用來泡腳的這個大圓腳盆,底部有點不平,如果用力不均,很容易被踩翻。所以平時,大家都是聽媽媽的指令,同時平穩(wěn)地放在腳盆邊緣的擱腳處,以免水漫金山。
今天,妹妹被燙得有些著急了,她的腳一得到解放就往擱腳處踩,腳盆瞬間朝妹妹那邊歪。
可不能灑出來。楊某某連忙把自己的腳往上放,心里想著把腳盆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