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到他了”
“嗯。”
穆以素也在催眠狀態(tài)下旁聽了整個經過:“所以,你的第二人格最初是因為你遭遇霸凌而出現(xiàn)的,你沒有辦法接受姜勇他們殺了你的愛犬,心里充滿了自責也充滿了恐懼,特別是食肉這一點,對你來說和食人一樣是巨大的罪孽,為了逃避,也為了自我保存,他隨之誕生。他是單純的暴力分子,22歲,身高一米八五,四肢健全,擅長近身格斗與槍械,沒有文化,這個設定是……”
“士官長。”任明卿疲憊道,“出自四海縱橫的短篇小說《士官長》。”
“你很崇拜那個角色嗎”
任明卿沉默良久:“是的。”
“為什么”
繼續(xù)沉默。
“他是你的互補。”穆以素幫他把話說完,“你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你從來不跟人爭執(zhí),你也盡量避免與人發(fā)生沖突,這和你早年的經歷有關。你很弱小,沒有父親母親的保護,一旦與人發(fā)生沖突你會輸,輸?shù)南聢鍪潜淮颍阅懔晳T性克制自己的負面情緒。這導致你內心始終出于一種壓抑的狀態(tài)。但高遠完全不一樣。他暴躁易怒,任何挑釁他的人都會被他格殺勿論。你羨慕他。”
任明卿猛地抬起了頭。
“你現(xiàn)在很憤怒,因為你覺得我在侮辱你,你覺得我在指責你有殺人――對人產生負面情緒是很正常的。我們每個人每天都在遇到各式各樣令人不那么愉快的事,我們遇到的人十有都讓我們討厭,但是正常人會想辦法疏導。我們會罵人,我們會跟朋友傾訴,我們有時候使點小壞……可你沒有,你始終不敢,所以高遠出現(xiàn)了。保持你的憤怒,你的憤怒讓他沒有用武之地。”穆以素鼓勵道。
他很欣賞任明卿憤怒的眼神。果不其然,與高遠的見面讓任明卿的性格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這可以被視作人格融合嗎
任明卿心煩意亂地松懈了,對穆以素的敵意也消失了。
“你已經長大了,你是個成年人,你有名氣,有錢財,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你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穆以素開導他,“更重要的是,你得學會自己處理難題。你說的沒錯,你脫離了那個環(huán)境,高遠能夠派上用場的地方越來越少了。你得用你自己的方式、文明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當然,首先是面對它。”
里約沖著門口叫了起來,有客人造訪。
“我可以信任你嗎”穆以素問任明卿。
任明卿點點頭。烈火哥他們看到了消息,提議大家在他家里碰個頭,定的就是九點。
穆以素解開了他身上的束縛帶。任明卿整了整衣裝,前去開門。
打頭的是徐靜之,然后是楊火、葉瞬、田恬還有玄原。
“莊墨沒事的,我問律師團了,頂多判幾個月,小事情小事情。”徐靜之安慰道。
“莊總不在,電影的宣發(fā)遇到了一點困難。不過我會解決,《武俠英雄》會如期上映,不用擔心。”楊火沖他笑了笑。他剛前幾個月跳到連城文娛的內容中心,從文本開發(fā)變作了劇集開發(fā),《武俠英雄》這個項目莊墨帶著他做。
“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篇采訪說的是真的嗎”葉瞬拿出了筆記本。前年,莊墨給葉瞬投了家公司,京宇的作家圈根本用不著他,倒是連城文娛需要自己的公關、宣發(fā)、營銷團隊。葉瞬做得很不錯,目前他在連城的地位和京宇的ceo謝想容是平起平坐的。
任明卿嘆了口氣。
“我們是自己人,現(xiàn)在要盡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你對我們有隱瞞,我們這個仗就不好打。”葉瞬嚴肅道。
“我有人格分裂。”任明卿做了一番思想建設,沖他們說。“我身體里其實還有一個人。”
“天!”田恬低呼了一聲。
“所以那篇報道是真的”葉瞬也犯難了,他從業(yè)以來還沒有遇到過那么奇葩的公關案例,這怎么洗,沒有先例啊。網上現(xiàn)在已經有一大堆流言蜚語,比如懷疑度他山的文章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寫的。他跟普通作家可不一樣,他有個分身啊!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就是當紅作家是個精神分裂者,那他寫的東西豈不是都是瘋言瘋語
“吃藥了沒”玄原關切道。
“這個事情我們得好好討論下,到底承不承認。”徐靜之對其他人道,唯獨沒有把任明卿算在里頭。
其他人也一樣。雖然他們還是關心他的,但任明卿從他們臉上看到了陌生和畏懼,這就是人們對待瘋人一貫以來的態(tài)度。
“醫(yī)生,你說說他的病情。”葉瞬點名。
穆以素加入了探討。他們談得熱火朝天。任明卿站了起來,踱到窗邊。沒有人管他了。他畢竟是個人格分裂癥患者,一個頭腦不清醒的瘋子。
“這就是他的目的。”任明卿突然回過頭來說。
眾人一頭霧水地看向他。
“許唯在這個時間點放出我的黑料,就是想把我打成一個瘋子,我們不要回應。”
“不要回應”葉瞬覺得這根本不科學,“公關越早越好。”
“最好的防守是進攻。”任明卿回到了眾人中間,“他之所以對我出手是因為我知道了季曉東性侵。”
“季曉東!那個知名主持人”田恬驚了,“我從小看他的談話節(jié)目長大。”
“他很有背景。”徐靜之對這方面的消息格外敏感。
“他不會是……”烈火哥隱約知道沈家的陳年舊事。
“沒錯,他的性侵對象是莊墨的妹妹,可我只有推測,沒有證據(jù)。而我現(xiàn)在是個瘋子,我說的話沒有人信。不過我們了解到,有其他受害人存在,過去半年里我也一直在試圖接觸她們,如果可以爭取到她們挺身而出……”
“所有被他傷害的人,包括莊總的妹妹,都可以沉冤昭雪!”烈火哥興奮地一擊拳。
“用季曉東性侵的消息把現(xiàn)在這個風頭蓋過去,也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對你個人的負面影響。”葉瞬一拍手,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你把其他受害者的聯(lián)系方式提供給我,我去聯(lián)系博主爆料。”
任明卿做了個停一停的手勢:“不,我自己來。”
大家又詭異地安靜了。
玄原最剛:“你剛才也說了,你現(xiàn)在說話沒人信。”
“沒錯,我說話沒人信,可是我會寫故事。你們要找哪個調查記者爆料他們有可能寫的過我嗎”
又是一片詭異的安靜。
葉瞬咳嗽了兩聲,道:“小任老師說的是個好辦法。以進攻為防守,不回應精神分裂的指證,就營造了一種劍走偏鋒的效果:度他山之所以被鋪天蓋地地黑,是因為他手里有季曉東性侵的料,他決定爆出來,所以對面先下手為強報復他。”
這也確實是事實。
“關鍵是,他真的性侵了嗎”徐靜之不太確定地望向任明卿。
“許唯承認了。”任明卿又一次感到了憤怒。
“人格分裂又不會影響智力。”穆以素閑閑地插了一句嘴。
“好吧。”徐靜之考慮了一番,選擇相信任明卿,站了起來,“我說了,他很有背景,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許唯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把莊墨搞進去了。”
“我們可以把他的工作分攤。”烈火哥提議。“我負責他的常規(guī)事務性工作,葉總負責公關,田恬你負責聯(lián)系其他受害人取證。”
“我負責把季曉東搞掉。”徐靜之表態(tài)。“不過,我這里不一定能成。他表面上是文藝工作者,背后水很深,能搞到什么門路說不準。你想好了嗎一旦你站出來發(fā)聲,弄不死他,就麻煩了。”
任明卿點點頭:“我想好了。”
季曉東傷害了小暮,任明卿堵上一切也要為她求個公道。這是莊墨一直以來的心愿,他沒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這次不是一個人。
他也不再是那個軟弱可欺、一無所能的少年了。
等眾人離開后,任明卿在書桌前坐下,拿起了筆。
當他拿起筆,沒有人可以打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