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卿很快結(jié)束了手術(shù),被推進了病房。他的疼痛緩解了,但很虛弱,沉沉地睡了過去。莊墨卻徹夜未眠。他看著病床上的任明卿,腦海里回蕩著穆以素的問話――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啊”
他謹慎地審視著任明卿。任明卿的長相原本應該很吸引人,但他本人對此一無所知,因此沒有發(fā)揮出十分之一的魅力,給莊墨留下的印象一直是個唯唯諾諾的普通青年。
可是莊墨借著月光仔細打量他,意識到自己是被吸引的。
他被汗水打濕了的黑發(fā),他總是憂郁的眼睛,他緊閉著的、因為夢魘而輕輕顫動的長睫毛,他秀氣的鼻梁,以及他那蒼白的唇……
很少有同性讓莊墨覺得憐惜。在莊墨的經(jīng)驗里,男人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樣,女人是柔弱的,需要保護的,可追求的,而男人只是男人。但從他見到任明卿的那一刻起,就被激起了極強的保護欲。他把任明卿當成一個孩子來愛護,為他不厭其煩地花費時間精力,甚至愿意將自己的一切跟他共享,只為了換取跟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不僅僅是因為他寫很好的故事。
莊墨也審視著自己。他的靈魂分成了兩半,一半為沉睡的任明卿失魂落魄,另一半飛出了軀體,仔細拷問那個失魂落魄的自己:在你漫長的人生當中,你為誰做到過這種程度你跟他才認識多久你把自己的身家給出去,你把自己的房產(chǎn)給出去,邀請他在你的生活中走來走去。你是商人,懂得保護自己的利益,但對他,你不藏私,能給的都給了,還怕給得不夠多。
你不是因為他寫得好才在每個黃昏歸心似箭地想回到那個破舊的小公寓里;你也不是因為他寫得好才總想偷偷觸碰他的指尖,跟他就每一件無聊的小事喃喃細語。你把什么都給他,不是想換來一個作家的大紅大紫,你只是想趕緊把他帶回家偷藏起來,讓他存在于你余生的每一個日子里。
你的所有伴侶都不曾被你這樣珍視。
你是個自私的人,讓很多女人哭泣。如果他是女性,他也不會是你喜歡的那種類型。你絕不允許自己的伴侶軟弱,軟弱讓你感到無趣。可是他那樣好,一切規(guī)則都要對他俯首稱臣。他是主宰,他說了算。他不是來取悅你的,但他的每一個樣子都叫你無來由地歡喜。
你變了。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你腦子里只有他。
你以為他是你的整個事業(yè),然而今夜你明白了,他是你的整個人生。
“沒錯。”那個一直被拷問的靈魂終于說話了。他牽動了身體,給了任明卿一個小小的吻。而理智的那半個靈魂沒有拒絕。他感覺到了一切,年輕人的嘴唇比想象中要柔軟。
莊墨的臆想結(jié)束了。
但他沒有結(jié)束這個吻,反而輾轉(zhuǎn)加深,任明卿睡夢里蹙起了眉。
十月的晚風足以吹醒夢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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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穆以素帶任明卿去做了一次心理診斷。診斷結(jié)果是抑郁,焦慮,輕度躁狂。
莊墨一直擔心帶任明卿去看心理醫(yī)生會激怒高遠,穆以素提出了一種折中的辦法:“高遠如果知道你在針對他,當然會發(fā)難;但如果任明卿只是無意中去看了一下心理醫(yī)生――比如體檢――他應該不會生氣。”
莊墨被他說動了。高遠對莊墨很戒備,但他根本不曉得穆以素知道真相,穆以素就用“醫(yī)生朋友”這個身份瞞天過海,陪著任明卿做了一次心理診斷。
結(jié)果如他所愿,任明卿雖然很恐慌,不過高遠沒有出現(xiàn)。任明卿成功配到了抗抑郁的藥品,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會按時服用。
穆以素還跟他演了一場戲:“這個事情你就別跟從心講了。你哪兒哪兒都不好,他擔心死了,以后我會陪著你來復診。”
任明卿已經(jīng)習慣什么事情都跟莊墨報備,對穆以素的提議不是很有信心。穆以素卻非常強勢,掏出了幾瓶空的維生素瓶,幫他給抗抑郁藥品換了個包裝:“要是他問起你在吃什么藥,你叫說你吃保健品,聽見了沒有你也不想他無心工作,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