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點, 一架小型私人飛機停落江島。
霍亦軒匆忙趕來別墅, 發(fā)現(xiàn)侄子的情況比想象中要好太多。
雖說臉色蒼白, 掛著點滴,但比起前幾次發(fā)病, 他這回反應(yīng)要平靜許多。剛才聽潘醫(yī)生講, 都無需給他打鎮(zhèn)定劑。
反倒是他,一臉慌亂。
薄夜里靠坐在床頭,瞧見霍亦軒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嫌他大驚小怪:“你來干什么”
“來看看你。”霍亦軒打量他神色,說話小心翼翼,怕刺激到他,“舅舅在,你盡管安心。”
薄夜里嗤了聲,抿著唇別過臉去:“誰要你多事。”
話是這么說,緊繃的神經(jīng)卻因為霍亦軒的到來又放松了幾分。
霍亦軒望著侄子, 暗暗嘆息。
再怎么逞強,也還只是個17歲的孩子而已……
“霍叔叔,要喝點水嗎”水杯遞到面前, 霍亦軒這才注意到一旁的鹿晴,他連忙接過,沖小姑娘道謝,“我聽潘醫(yī)生說,你一直留在這里幫忙照顧夜里,謝謝。”
鹿晴搖搖頭:“也沒幫上什么忙。”
她對那些針管藥劑一竅不通, 只能在旁邊幫忙遞點東西,眼睜睜看著薄夜里掙扎不醒,卻毫無辦法。
霍亦軒卻說:“你能陪著他,就是幫了最大的忙。”
鹿晴正想說,這話擔(dān)不起。薄夜里先她一步出了聲,眼底有羞惱閃過:“霍亦軒!”
“叫舅舅。”霍亦軒扯著嘴角,戲弄道,“這小子,越來越不可愛了,小時候明明還總往我懷里蹭,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話說到一半,枕頭“啪”地砸他臉上。
“出去——!”
霍亦軒見好就收,侄子性子別扭得很,再戲弄下去估計得炸,他于是斂了不正經(jīng),起身沖鹿晴說:“他脾氣怪,以后就勞煩你多擔(dān)待了。”
鹿晴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薄夜里卻聽得明明白白。
像是藏匿在心底連自己都不敢看的秘密被猝不及防掀開,叫他無措又羞惱,只想趕緊遮掩。
又一個枕頭砸過去。
霍亦軒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接住,沖他眨眨眼,若有所指地說:“舅舅這就出去,不打擾你們了。”
薄夜里一個瞪眼。
他望著天花板,不情愿地改口,“……咳,不打擾你休息。”
臥室的門關(guān)上,室內(nèi)恢復(fù)安靜。
鹿晴:“你舅舅對你真好。”
薄夜里擰眉,沒否認(rèn),只說了句:“沒正形。”
“我覺得挺好啊!難道你想他天天板著臉擺長輩架子”鹿晴走回床邊,卻沒坐下,“廚房給你熬了粥,待會兒你喝了好好休息,我就回去了。”
動作快于思考,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薄夜里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別走。”
兩個字,急切中帶有哀求。
鹿晴愣住。
拉著她的那只手像汲取養(yǎng)分的藤蔓般,依戀地收緊。
薄夜里眼中似起了霧,迷蒙而無助。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以往的佯裝,像被盛夏融化掉的冰,全都潰不成軍。
鹿晴意識到,他沒看上去那么堅強,他其實,很害怕……
心臟最柔軟的地方被刺痛。
她眼眶發(fā)紅,有熱流不受控制地涌上。
于是,她回握住他的手,輕顫道:“我不走,我就在這里,陪著你。”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wěn),薄夜里沒再做噩夢。
醒來的時候,天光微亮。
他偏頭,看到趴在床邊的小腦袋。
鹿晴還睡著,左手枕在臉側(cè),右手…與他緊緊牽著。
他不自覺彎了眉眼。
昨日經(jīng)歷的恐懼,好似就這么煙消云散。
他失神地望著她,試探著伸出手,懸在她頭頂,頓了頓,緩緩落下,然后輕輕地揉了揉。
“小鹿。”
他喚她,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
一小時后,鹿晴悠然轉(zhuǎn)醒。
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簾,她驚得坐起身,腦子里蹦出一句驚嘆——
她怎么會睡在薄夜里的床上!
“醒了”聲音從一旁傳來,緊接著,窗簾唰地被拉開,陽光鋪天蓋地。
鹿晴抬手遮了遮眼。
落地窗前,逆光站著薄夜里。
她昨晚明明坐在單人椅上陪床,怎么就鳩占鵲巢,把薄夜里給趕下來了呢</p>
擔(dān)心睡著了無意識地做了失禮的事,鹿晴惴惴不安,她趕緊掀被下床,耙了耙睡亂的頭發(fā):“你什么時候醒的怎么沒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