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過的天幕,流云繾綣,紅中透金。
高二年級的教室?guī)缀踝呖眨賵龅逆音[聲隱隱傳來。
鹿晴填寫完值日報告后,抬頭環(huán)顧教室。
一排排空檔的座椅,只剩她和斜后方趴著睡覺的薄夜里。
少年的頭發(fā)被晚霞染成淡淡的金,額發(fā)柔軟地搭在眉骨上,線條冷厲的鳳眼輕輕閉著,比醒時多幾分溫和無害。
鹿晴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塑料袋,里面整齊疊放著洗凈的黑色外套。
等了一天都沒找到還他衣服的機會,這會兒全班都走光,他也睡著,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把東西歸還。
想了想,她撕下一張便簽紙,認(rèn)真寫下道謝的話,貼在了塑料袋上。
起身也是輕手輕腳,怕弄出聲響把人弄醒。
成功摸到他桌邊,衣服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放在了離他胳膊1厘米的安全位置。
正準(zhǔn)備全身而退,后門傳來一聲爽朗的——“饞豬!還沒走啊”
趴在課桌上的少年猛然掀開眼簾,眸底繾綣的倦意一閃而過。他警惕地坐起身,冷冷看著她。
嗚混蛋趙凜!
又害她!
鹿晴臉唰一下紅透,她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吞吞吐吐解釋:“我、我衣服洗、洗干凈了,還你。”
閃躲的眼神,發(fā)顫的尾音。
怎么看怎么可疑。
薄夜里掃了眼桌上的衣服,唇抿成線,表情意味深長。
鹿晴簡直要窘哭了。
他是不是在腦補什么奇怪的東西
“饞豬,怎么了你……”趙凜沒得到她回答,只瞧見她僵硬不動的背影,覺得奇怪,抱著籃球直接走了進來。
被她擋住的薄夜里闖入視線。
趙凜一愣。
他沒來得及問什么,他的小青梅已經(jīng)像兔子似的蹦開了,從他眼前一掠而過的側(cè)臉紅得滴血。
她這是……
緊接著他看到課桌上用透明塑料袋包裹得整整齊齊的外套,倉鼠印花的便簽紙上工整寫著:
【謝謝你借我衣服!已經(jīng)洗干凈啦,請放心穿】
句尾還繪了個可愛的笑臉,萌得不行。
趙凜瞳孔縮緊,心口有些發(fā)悶。
這丫頭,可從來沒給他洗過衣服……
“趙凜!怎么了”同伴在門外喊,有些好奇地探進腦袋。
他回過神,看了眼躲去座位裝模作樣收拾書包的小青梅,隨口應(yīng)一聲:“沒什么,看到鹿晴在,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鹿晴背對著他,還沉浸在方才被抓包的尷尬中,當(dāng)然不待見他這個罪魁禍?zhǔn)住?
“我還要做值日,不跟你一起回去。”
“用不用我?guī)兔Α壁w凜朝她走了兩步,得到拒絕的回答:“不用!擦個黑板而已,你朋友等你呢,快走吧。”
他收住腳,又看了眼慢條斯理從座位上起身的薄夜里,空著的那只手暗暗握緊,聲音卻聽不出情緒的波動,像往常那樣爽朗自然:“那好,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趙凜一行人走遠,教室又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鹿晴僵著后背站在座位前,心跳得飛快。她低著頭,仔細聽身后響動。
薄夜里他應(yīng)該走了吧
想回頭看,又怕正巧撞上他的視線,只得低著頭拉好書包拉鏈,僵硬地走去講臺擦黑板。
她同手同腳的背影落入薄夜里眼中,暗光流轉(zhuǎn)間,他拿過那件外套,背包往肩上一搭,插著手從后門走出了教室。
透過靠走廊這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少女擦黑板的笨拙身影。
不高的個子,需要跳起來才能夠著黑板最頂端的位置。
視線落在她膝蓋上,他壓著唇停了幾秒,再次從前門折返回教室。
長長的手臂一抬,輕松從她手里拿走黑板刷。
正忍痛奮戰(zhàn)的鹿晴一愣。
回頭就望見少年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下頜線條鋒利冷硬,瞧著十分不好惹。
兩人離得很近。
遠遠看去,像來自背后的擁抱。
鹿晴撓撓發(fā)燙的耳朵,轉(zhuǎn)回身去。
黑板刷在頭頂一晃而過,夠不著的字跡被擦個干凈。
這是他第二次幫忙了……
她絞著手指,心口升了溫。
薄同學(xué)呀,其實是個好人……
腦子有些亂,知道黑板刷落回她手里,才回過神來。
她詫異地看向他走下講臺的背影,嘴張了張,喉嚨里仿佛堵了好多話,說出來的卻不過單薄的一句:“謝謝你。”
他沒答,仿佛剛才好心幫忙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鹿晴握著黑板刷,在原地站了片刻,旋即猛地拔腳飛快地追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