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夙微微瞇起眼看了林歇半響,然后放下碗筷起身說道:“等著。”
片刻后,夏夙又回來了,手里端著幾份食堂菜。
她把菜往桌上一放,說:“試試吧。”
林歇頓住動作。
夏夙心想,果然是裝得平易近人,實則心比天高嗎
然后就看林歇把自己的碗朝她遞了遞,說:“我看不見,你替我把菜夾碗里好嗎順便多夾些我家的菜。”
夏夙:“……”
夏夙接過林歇的碗,拿起另一雙干凈的筷子,一邊替林歇夾菜,一邊嘆道:“我居然也給人布上菜了。”
林歇被她話語里滿是不敢置信的震驚給逗笑,得了便宜還賣乖道:“我倒是也想試試這滋味,可惜做不到呀。”
話語中沒有自怨自艾,反而透著一股子欠打。
夏夙突然有些懷疑,那兩個丫鬟究竟是不是這位侯府大姑娘身邊伺候的人。
還是她們伺候這位大姑娘的時間并不長
若她們真的在一塊很久了,相互影響下,不是這位侯府姑娘變得和那些丫鬟一樣習慣與人攀比,處處覺得自己的待遇不如受寵的家中姐妹,就是那些丫鬟和這位侯府姑娘一樣,隨性有趣不拘小節(jié)。
而不是此刻這般,心態(tài)天差地別,宛如兩個世界的人。
夏夙替林歇把每樣食堂菜都夾了一筷子進碗里,又多夾了幾筷子侯府送來的菜,然后才把碗還給林歇:“左邊的是食堂的菜,右邊的是你家的菜”
林歇端著碗拿起筷子,試毒一般在碗左邊夾了一塊像是菜葉子一般的東西。
林歇看不見,因此并不知道這片菜葉子的賣相有多嚇人,只在把菜吃進口中之后,沉默地嚼了兩下,然后直接吞咽。
夏夙愛笑,此刻見林歇這副模樣,她也不急著吃飯了,而是笑著問林歇:“如何”
林歇吃了兩口白飯沖淡了口中的味道,然后才說:“可怕。”
那菜葉子煮得過了頭,咬下去就跟泥一樣軟爛,偏還放了許多糖,膩得慌。
夏夙拍著桌子大笑:“你剛剛吃的那個,叫糖煲白菜。”
糖煲白菜……林歇被食堂后廚的創(chuàng)意給驚著了。
隨后林歇又夾了一塊東西,放到嘴里。
這回口感很清楚,是青瓜,然而入口咸澀,蓋過了青瓜本身的清爽。
夏夙端著碗吃著侯府的飯菜,開心地解說著:“這是鹽漬拍青瓜。”
林歇咽下這塊青瓜后,半天沒動,像是在沉思。
夏夙好奇:“怎么了”
林歇動作緩慢地扶住額頭:“好難過。”
夏夙尋得了共鳴:“是吧,這種東西吃多了真的容易尋死的。”
話是這么說,可林歇還是把碗里已有的食堂菜給吃完了,東西雖然難吃,但怎么說也是食物,對經受過訓練,餓起來連生肉都吃過的林歇而言,還不到完全入不了口的地步。
夏夙看林歇雖然嘴上說著不好吃,可還是把碗里的東西都吃光了,心里越發(fā)覺得眼前的林歇比想象中的有趣。
要知道,她本是來刁難林歇的,誰知會變成如今這般,兩人對坐吃飯閑聊呢。
夏夙和林歇一樣吃好了飯,擦著嘴問了一句:“誒,我問你。”
林歇頭也不抬:“說。”
夏夙又是想笑,覺得林歇那一個“說”字還真是詭異地有氣勢。
她忍下自與林歇說話后就開始泛濫的笑意,問林歇:“眼盲是什么感覺和平時閉上眼,一樣嗎”
若是一般人,絕沒有這樣當著人面戳人痛處的,偏偏夏夙就這么做了,還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什么敏感的。
林歇也沒見多不開心,只歪頭想了想,然后對夏夙說:“你把兩只眼睛都捂上。”
夏夙照做了。
林歇問:“你看到了什么”
夏夙:“一片漆黑。”
林歇:“那現(xiàn)在,你把左手放下。”
夏夙繼續(xù)照做,問:“然后呢”
林歇:“你的右眼看到的,就是我能看到的。”
右眼捂著的那只眼睛
夏夙聽了,就去感受自己被捂住的右眼看到了什么。
下一秒,她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僵住了。
她微微轉動眼珠,用沒被捂住的左眼直直地看著林歇臉上淺淺的笑。
林歇問她:“看到了什么”
夏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什么都沒有。”
包括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