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潯峰到的比較晚,簽到進去后,公開活動已經(jīng)結束了。那位漂亮又嚴格的經(jīng)紀人姐姐看到他,又是一陣數(shù)落。
而另一邊,宴會現(xiàn)場,在熱鬧的人群中,兩個身著西服身材頎長的人正湊到一起,神情嚴肅的討論著什么。其中一人俊俏帥氣,另外一人面容清秀,赫然是鶴西朗和蘇元。
過去那一年,蘇元似乎從他的詩人夢中蘇醒了,又開始重操舊業(yè)。
當一年多以前,蘇元還被季長華關在家里時,他就起了這種心思。將近一個月的“囚禁”生活,讓蘇元看清楚了很多事情。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堅持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都是可笑的,偌大的世界中,除了鶴西朗,沒有第二個支持他的人。
他對命運妥協(xié)了,對季長華妥協(xié)了,卻唯獨辜負了他的心。但誰又不是這樣過來的呢這世界上那么多人有夢想,又有多少人真的實現(xiàn)了
想通這點后,蘇元迅速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曾經(jīng)寫詩的他默默無聞,但再新聞界他卻混得小有名氣,稿子被各大門戶轉(zhuǎn)載,其中還有一篇拿了新聞獎。網(wǎng)友們贊的贊罵的罵,但蘇元卻懶得關注那些了。
在忙碌中,他偶爾也會想起,當年住在群租房里一心想要成為詩人的自己,遙遠得像一個不真切的夢。
這次蘇元作為應邀媒體出席商業(yè)活動,不料意外碰到了鶴西朗。
蘇元也看到了剛才那個小型發(fā)布會,會上正式對外宣布《七面》項目組成立,不久就會投入制作。《七面》就是鶴西朗之前寫的作品,由七個單獨的故事組成,短小精悍腦洞大,每個故事不超過兩萬字,卻一次次反轉(zhuǎn)。
在蘇元眼中,這部劇其實沒太大的價值,出品方也很一般,只是國內(nèi)一個視頻網(wǎng)站,還有幾個熱門app,一集一個單元劇,純網(wǎng)絡平臺播放。國內(nèi)文娛行業(yè)原創(chuàng)大多不行,很多都是模仿外國的熱門ip。在蘇元看來,這部還未開機的《七面》頗有些《black mirror》的味道。
這個晚宴算不上多正式,發(fā)布會也顯得比較簡單,但鶴西朗并不在意,從頭到尾都是興致勃勃的。
看到鶴西朗這么高興,蘇元有些困惑:“你竟然會同意拍網(wǎng)劇”
“什么叫做同意拍網(wǎng)劇,”鶴西朗聽出了蘇元的話外之音,開始數(shù)落好友, “這你就不對了吧,你不能因為這是網(wǎng)劇,就覺得這個東西很low,很不入流。”
“難道不是這樣嗎”蘇元皺眉,“網(wǎng)劇大多粗制濫造,缺乏內(nèi)涵,你竟然會讓這些人毀了你的小說。”
“狹隘了吧,狹隘了吧!”鶴西朗看著蘇元,像是看著一個老古董,“我跟你說,其實恰恰相反,和傳統(tǒng)影視行業(yè)不同,網(wǎng)劇讓我看到了一種新的可能。”
蘇元:“”
“你還記得姚斯提出的接受美學吧不管誰提的,反正差不多就是那個玩意兒……他們認為作品的功能要在讀者閱讀中才能實現(xiàn),而當讀者閱讀后,作品才獲得了自己的生命力,這時候,一部作品才算真正完成了。”
蘇元點頭:“想起來了,對他們來說,一部作品的生命曲線是這樣的,作家寫出來,被人看到,引起共鳴或者娛樂,被遺忘。”
鶴西朗:“沒錯,每一個人不同的解讀,都會賦予這部作品不同的含義。從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當作家寫完一部作品后,那部作品就不再屬于他,而屬于每一個觀看者。”
“你想啊,傳統(tǒng)的創(chuàng)作方式都是作家‘哐當’寫一個故事出來,然后展現(xiàn)給讀者看。讀者的反應能不能反作用到作品里呢當然也可以,但這個作品已經(jīng)完成了,讀者的反饋對作品得到影響極小。我們文學院的學生教授每天寫那么多論文,你以為真有多少人看嗎”
蘇元有些觸動,這讓他想到了自己,他過去寫了那么多詩,又有多少人認真讀過呢在很早之前,他覺得寫作是很私密的事,自己寫了就爽了,然后就算了。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開始希望有人能看到,渴望能引起別人的共鳴。
鶴西朗又說:“其實對我來說,網(wǎng)絡小說也好,網(wǎng)劇也罷,這些都只是一種形式,我是對創(chuàng)作者和受眾的這種新型關系很感興趣。當然,現(xiàn)在網(wǎng)劇可能還不如網(wǎng)絡小說靈活,大部分只是拍攝出來,然后放到網(wǎng)絡平臺上進行播放,和受眾決定劇情走向以及存亡的時刻還有很大差距。”
蘇元看著鶴西朗,許久沒有說話。
鶴西朗被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跳到一邊,夸張道:“干什么,不要因為這樣就愛上我了。”
蘇元笑了,看上去是那么的認真:“真不考慮和我湊合過”
鶴西朗一把拉過迎面走來的一個小哥,毫不猶豫:“不,我要和他過。”
金潯峰腳步一頓,之前的所有的遺憾全都化為驚喜,一陣暖意涌上心頭,朝思暮想的人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他卻不敢相信,只是輕輕叫了聲:“老……老師”
“我還說,遠遠看起來是挺像,沒想到真的是你,”鶴西朗拉著金潯峰一陣打量,“怎么這么快就回國了”
金潯峰有些不好意思:“……本來就不常駐,只是出差而已。”
鶴西朗想起之前那個信息,問:“你不是找我有事嗎有什么事”
金潯峰開口,笑容可謂寵溺:“我有什么事,只是想你了而已。”
嘖,騷不過,騷不過。蘇元自覺沒有自己發(fā)揮的余地,默默退到了一邊。
鶴西朗因為這句話瞇起了眼睛,臉上看不出是高興還是別的情緒。
金潯峰終于從興奮中回神了,后知后覺的問:“老師你怎么也在”
鶴西朗:“你是不是沒看到剛剛的環(huán)節(jié)”
金潯峰正想說什么,突然間,他那個美女經(jīng)紀人就過來了,對鶴西朗欠身,開口熟絡:“鶴老師您在這兒呢,我還想介紹潯峰給您,原來你們已經(jīng)認識了”
金潯峰眨眨眼,不太明白:“他也是你老師”
經(jīng)紀人皺眉:“什么老師”
金潯峰:“你剛剛不是叫他老師嗎”
經(jīng)紀人點頭:“對啊,《七面》鶴老師寫的,我叫他老師怎么了”
金潯峰:“……”
金潯峰一陣無語,好一半天似乎終于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老師,您就是鶴不飛”
鶴西朗點頭:“我還以為你知道了。”
這個事實把金潯峰砸蒙了,他一陣失魂落魄,喃喃道:“完了,完了,我這輩子都完了……”
經(jīng)紀人看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金潯峰像是被抽調(diào)了魂,只是一個勁兒重復:“我這輩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