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氣味隱藏在藏香的香味中,說明氣味其實相當(dāng)濃郁,但因為毛氈本身也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加上有那么多炭爐在邊上烘烤,所以悶油瓶才沒有第一時間把那氣味從毛氈和藏香的味道中區(qū)分開來。
這些味道一定是被夾在藏香中帶進來的,應(yīng)該就在藏民抬著的爐子一樣的東西里。
那是尸體的味道。
藏民把所有東西在女孩兒四周擺好便迅速離去了,似乎一點也不想久留。
這個舉動似乎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但悶油瓶還是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看了看四周的毛氈和上面的圖案。就著那些味道,他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想去取兵器,但腰間什么都沒有,他忘了他這一次什么都沒帶過來。
他為什么忽然警惕起來?那是因為它看到了毛氈上的圖案。
西藏的傳統(tǒng)花紋非常多,如果這些毛氈是不同時期弄過來的,那么上面的花紋應(yīng)該呈現(xiàn)多樣化。但這里所有的毛氈,樣式雖然稍有不同,上面卻全都畫著同一副圖案。
這幅圖案叫做“閻王騎尸”,圖案是地獄閻王騎著一具女尸在山川間穿行。悶油瓶忽然知道了女孩兒的真正身份。
“閻王騎尸”最早出現(xiàn)于一張鐵制的唐卡上,那是一塊薄鐵,上面用金箔和銀箔鑲嵌出了閻王騎著一具女尸在山間行走的圖案,唐卡四周有一圈蔓草一樣的裝飾鐵紋,中間有許多骷髏圖案。
閻王在梵語中被稱呼為“閻魔羅”,所以這張?zhí)瓶ㄒ脖唤凶觥拌F閻魔羅騎尸”,這樣的圖案在唐卡出現(xiàn)之前特別少見,很多時候別人都認為這些只是西藏諸神造像中特別常見的踩尸、踏人的夸張造型。但后來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因為在鐵閻魔羅騎尸中,座下女尸的造型有時候甚至比閻王的造型更加突出。
女尸一般面容兇惡,眼盲,用肘部和膝蓋爬行,整個人如同惡鬼一般,但乳房豐滿,有著極其明顯的女性特征。
悶油瓶看著這個女孩兒的手腳全部都被打斷了,眼睛也瞎了,難不成,這個女孩兒是閻王的坐騎?
悶油瓶對于尸體太熟悉了,這個女孩兒一定是活人,他有一些不祥的預(yù)感。對于閻王騎尸,他有一定的了解,但他不明白,女孩兒以這種狀態(tài)在這里出現(xiàn),這是為了什么?
難道她是獻給閻王的祭品?還是說,是一種什么儀式?
思索間,另一邊的味道更加濃郁起來,悶油瓶聽到了女孩兒痛苦的呻吟聲,但是隔著各種毛氈,他看不到具體的情況。
悶油瓶對于這些并不好奇,如果在其他地方,他對這些肯定持置之不理的態(tài)度,但這里的一切和他的目的都有聯(lián)系。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這些藏民到底是什么人,他必須知道。
于是悶油瓶探了過去,找了一個角落,透過毛氈之間的縫隙,他看見擺放在女孩兒附近的爐子正在燃燒,奇怪的味道和藏香的味道就是這樣混合著劇烈地涌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女孩兒顯得相當(dāng)?shù)耐纯啵坪踹@些味道對她有著強烈的刺激。
悶油瓶緩緩地走過去,發(fā)現(xiàn)女孩兒的臉色已經(jīng)轉(zhuǎn)為青灰,一如那些毛氈上的圖畫中,用銀箔刻出的女尸的顏色。女孩兒已經(jīng)失去了神志,一直在痛苦地呻吟著,邊上是一只只奇怪的小香爐。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只香爐,發(fā)現(xiàn)里面燃燒著一種奇怪的粉末,發(fā)出濃烈的味道。他看了看四周,手指卡入地板的縫隙中,用力一摳,硬生生撕下一條木刺來。他攪拌了一下粉末,發(fā)現(xiàn)里面有很多細碎的骨頭,雖然已經(jīng)研磨得非常細了,但還能看出是陳年的骨骼。
這些粉末是藏香混合著某些陰干的尸體研磨出來的。
悶油瓶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是所為何事。等他再抬頭看向那個女孩兒,忽然發(fā)現(xiàn)女孩兒已經(jīng)爬了起來,用她的肘部和膝蓋撐著地,赤身裸體地跪爬在了地上。
悶油瓶繃緊了神經(jīng),單手死死拽住香爐,這是他附近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以他的速度和臂力,甩手出去至少能為自己爭取一點拖逃的時間。但他心里還是沒底,因為他發(fā)現(xiàn),女孩兒用肘部和膝蓋爬行得非常快,一點也不像一個殘疾人爬行的速度。
然而,女孩兒并沒有攻擊他,甚至連看也沒有看他的方向,而是徑直朝著另一個方向爬了過去。
悶油瓶緊隨著過去,看到女孩兒爬向了一道木頭樓梯,瞬間就爬了上去,那里似乎通往這個喇嘛廟的上一層。
悶油瓶看著身后,那是幾個藏民來的方向,和這個女孩兒走的方向不是同一個。
木頭樓梯特別大,所用木料都是碗口粗細的圓木頭,每一節(jié)之間的距離差不多有一米。樓梯通往上面的門口,那里寬得能通過一輛解放牌卡車。門邊掛滿了毛氈和畫滿紅色藏文的黃色古老綢緞。
通過綢緞老舊的顏色看,感覺那起碼是幾個世紀前的東西了。
悶油瓶本能地感覺到,這個樓梯不是給人走的,因為人根本爬不上樓梯,這就是給這個女孩兒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