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車, 深吸一口氣, 是樟樹的干凈香味。
周至步伐輕快,躍躍欲試,像一只才學(xué)會飛翔不久的小鳥,每振動一下翅膀, 就像是飛向自由的天地。走著走著,踢一下路上的小石子。石子掠起, 呈拋物線狀飛往上街沿的草皮,她露出一抹喜意,好像壓不住上揚的嘴角只是因為踢飛了石子。
她蹦蹦跳跳,像是林中小溪邊躍來跳去的小鹿, 連褲腳管都跳動著歡悅的期盼。
接到方姜電話是在一個小時之前,拒絕司機到家里接人的好意, 周至自己坐車到方姜家。路上的時間剛好給她一個緩沖,能平息一下內(nèi)心的躁動。
早上起來之后,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連遛狗都心不在焉。倒是記得出門前給杠開添食添水,加一根零食骨棒。“我我我晚點回來,你在家乖一點。”
杠開叼起骨棒到角落自啃, 甩了興奮慌亂到結(jié)巴的主人一尾巴。
穿過馬路,經(jīng)過公園,進入私人住宅區(qū),保安的盤問與審視目光叫周至滿心的激動散去不少, 仍有閑心觀察。
這個保安老油子,看人專挑衣服上的logo。那個保安新來的,語氣惡劣,拿根雞毛當(dāng)令箭。小區(qū)安保是他們的本分,起碼態(tài)度不必咄咄逼人,弄得各個像狗仗人勢,得罪住戶的客人,有什么意思。
問來等去,到底平靜了,直到再見方姜。
方姜坐在三樓的小圓桌旁,十指交叉擱在桌上,平常見慣大場面從容自如的人,見到周至的光頭一點點從樓梯那冒出來,竟有幾分緊張。
天天視頻,真見到了,四目相望,被信號屏蔽的繾綣便冒了出來。
方姜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叫小劉去接你偏偏不要,還要自己坐車過來。”
“你怎么瘦那么多。”沒在意方姜的嘟囔,先被她明顯瘦下去的樣子嚇一大跳。周至在她的對面坐下,好生打量她。“不是說才到上海,衣服倒是換得挺快。”
言者無意,聽者心虛。方姜不覺抬高聲音:“回來當(dāng)然先換衣服咯。”
周至不過一說,沒有上心,撐著腦袋,含笑看她:“誒,后面拍戲很辛苦嗎”
“也不是,就是要拍出院受重創(chuàng)的樣子,所以一下子減了好幾斤。瘦得不好看”
“不是不好看,你本來為了上鏡就得要瘦,現(xiàn)在瘦得有點夸張,看起來不健康。”
“這兩天要上節(jié)目,剛好讓別人看看,刷一波敬業(yè)。”
視頻時毫無所覺,面對面卻有些不自然,問幾句狗,說幾句劇組,兩人都刻意回避正題。連一向吸引人的光頭都沒能等來方姜的撫摸。方姜十指絞在一起,好像打了千萬個結(jié)。
等孫春蓮端上茶點之后,方姜松開手:“那個……”
“那個……”正好周至也開口。
頓一頓,周至說:“你先講。”
“你先。”
“客隨主便,還是你先吧。”
方姜上下打量她,有點不確定臭光頭要說什么,實在被她那一堆不不不弄怕了。要是自己先說,臭光頭來一句她從來沒打算在一起要怎么辦。
不行。
“叫你說你就說,快點,不說我掐你啦。”
周至笑了笑,大明星擺出兇神惡煞的樣子沖淡了進門后就有的奇怪感覺。出于某種直覺,她覺得今天不會像想像中那樣順利,起碼從一開始就別于想像。方姜連她的腦袋都沒摸過,這還是那個方姜嘛。
就在剛才的那一分鐘里,她已經(jīng)打起了退堂鼓,所以一再說:你先講。如果方姜說提議不作數(shù)、把那個親吻忘了吧,她就不用把自己想的那些有的沒的全擺在人前。
那會是一個太過赤//裸的自己,她不習(xí)慣。
眼下,面對熟悉的大明星,她似乎沒有選擇的余地,很有種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窘迫。
“那,那我就先說。”將面前的水一口喝干,一抹嘴巴,周至說,“其實那天回去我想了很多,每天都在想。其實我跟你,我們差別還是挺大的。要是換成一男一女,會被人家說門不當(dāng)戶不對。我們的家庭背景差別很大先不說,你是個大明星,真正的大明星,而我呢,連一份全職交金的工作都沒有,小說你也看到了,一個大寫加粗的慘淡。收入什么的,勉強維持租房、養(yǎng)狗和吃飯,要是躊躇滿志倒也算了,可現(xiàn)在,我正迷茫。這樣的我,怕是……”
“等一下。”方姜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按照狗血劇本,死光頭是要以配不上自己為由說no啊。</p>
<strong></strong> 被陡然打斷的周至有些不知所措,怯怯地看著表情不大好看的方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