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不知道這是他接待的第幾位病人, 說實在的,這群貴族大毛病沒有, 小毛病不斷,女人想著美容護膚, 男人則希望長槍不倒, 幾次下來陸離都覺得他快成賣情趣用品的了。
他臭著臉?biāo)妥呖腿? 客廳里艾維爾正領(lǐng)著伊夫琳拆禮物。這幾天拜訪陸離的人源源不斷,禮物也送的越來越多,伊夫琳沉浸在拆禮物中不可自拔, 或許是知道這位醫(yī)術(shù)精湛的醫(yī)生在意自己的妹妹,禮物從原來的袖扣草藥轉(zhuǎn)變成了小孩子的衣服和玩具。
“希爾,你看。”伊夫琳拿著一個布娃娃跑到陸離面前,這個布娃娃和伊夫琳有一樣的發(fā)色, 伊夫琳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陸離低頭看了一眼, 它看起來和地球上的芭比娃娃差不多。大概這個年紀的孩子逃不開這種誘惑, 陸離牽著伊夫琳的手來到沙發(fā)前, 禮盒里面還有幾件小衣服, 看上去是一套的。
艾維爾維持著精致的妝容, 看著伊夫琳在桌邊忙來忙去。不可否認, 陸離和伊夫琳的到來,給她無趣的貴族生活帶來了不少的驚喜。
幾人在客廳沒有休息太久,仆人拿著信封再次敲響門, 艾維爾無奈翻了個白眼, 起身走到門前。
“貝阿德家族來信。”
艾維爾散漫的表情多了幾分嚴肅, 她拆開信箋,仔細看了里頭的內(nèi)容轉(zhuǎn)告陸離,“大人,貝阿德家族請您過去一趟。”
陸離享受著難得的下午茶,指了個位置讓艾維爾坐下,“又是安德森”
艾維爾態(tài)度恭敬,“這次是主家,貝阿德家族侍奉了五代君王,作為諾斯特帝國的三大家族之一,血腥大帝上位離不開貝阿德家族的支持,貝阿德家族和血腥大帝關(guān)系親密,有人說去看看貝阿德家族在做什么,你就能知道血腥大帝的下一步。安德森只是貝阿德家族的一個次子,雖然繼承了公爵的位子,但在政治上無足輕重,真正有影響力的是族長尤斯塔斯,他年近百歲,已經(jīng)許久不出現(xiàn)公眾場合,有傳言尤斯塔斯得了重病,將不久于人世。”
如此一來貝阿德家族找上陸離,問題也顯然一見。
陸離把剩下的紅茶飲完,“我知道了。諾蘭那邊進展如何”
艾維爾露出羞愧的表情,“除去幾次舞會,諾蘭王子幾乎從不出門,我們派去的人一直沒有機會接近。”
陸離擺擺手,他想了一會調(diào)整艾維爾的方針,“動作大膽一點,能否和諾蘭搭上線并不重要,讓帝國的人知道我們在救諾蘭就可以了。”
艾維爾低頭表示知道,伊夫琳聽了一會兩眼轉(zhuǎn)圈圈,政治上的事情她一竅不通,為了能在陸離面前展現(xiàn)自己,伊夫琳抓住陸離的衣袍,“我也要幫希爾的忙。”
陸離好笑不已,他摸了摸伊夫琳的腦袋,“伊夫琳當(dāng)然很重要,我要交給伊夫琳一個任務(wù)。”
“是什么”伊夫琳興奮起來。
陸離湊到伊夫琳耳邊低語起來,起先伊夫琳還是興致勃勃,說到后來伊夫琳表情逐漸糾結(jié),不過她還是認真點頭,“希爾放心,這難不倒伊夫琳。”
隨著伊夫琳推開大門,陸離和艾維爾也隨之起身,在來往的仆人經(jīng)過客廳之前,陸離的表情逐漸冷淡,又成為傳說中高高在上的蘭斯洛特醫(yī)生。
“準(zhǔn)備一下,我要前往貝阿德家族。”
貝阿德家族的府邸離陸離的住處有一段路,到達目的地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魔法燈掛在車前,只驅(qū)散一小片黑暗,看不到前方的路。陸離提著藥箱下了馬車,他站在這個古老的莊園前,也許是今夜沒有月色,莊園像盤踞在黑暗中的巨獸,正迫不及待吞噬走進它的每一個人。
仆人提著燈接待了陸離,大家族的仆人訓(xùn)練有素,一路上半句多余的話都沒有,直到走到大門前,他才說出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安妮塔小姐在等您。”
是安妮塔不是尤斯塔斯,陸離矜持點頭,隨著女仆的指引前往客廳。在這個靜謐的夜晚,一切聲音都顯得清晰可見,在經(jīng)過樓梯時,一間房間里的爭吵聲從房間內(nèi)傳到房間外,刺耳聲不斷。
女仆將陸離引向反方向,“請往這邊走。”
在陸離身后,房間里的聲音越發(fā)激烈,女人拔高聲音,“教廷根本沒有治好父親的病”
房門被打開,一位身穿紅色常服的金發(fā)女人出現(xiàn)在陸離面前,她的胸膛劇烈起伏,看起來情緒不太穩(wěn)定,陸離和她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有些沉默,直到第四個人的聲音打破平靜。
“你簡直愚蠢至極。”男人從房間里走出來,他也看到了女仆身后的陸離,嫌惡皺起眉頭,“管家在哪里”
燕尾服的灰發(fā)管家匆匆趕來,向一男一女行禮,“少爺,小姐。”
男人指著陸離語氣厭惡至極,“說了多少遍,不要放無關(guān)人物進來,父親的病需要靜養(yǎng)。”
“是我讓他來的。”女人轉(zhuǎn)過頭來,向男人介紹起陸離,“他是城里最好的醫(yī)生,我相信他有辦法治好父親的病。”
女人上前一步,護住陸離,她抬高下巴,傲慢看著自己這位同胞哥哥,“你請你的教廷,我找我的醫(yī)生,誰也不插手誰的事。”
男人陰翳的目光盯了陸離許久,最后冷冰冰丟下威脅的話離開現(xiàn)場。
直到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長廊盡頭,女人才松開緊握裙角的手,她露出一個有些疲憊的笑容,“您就是蘭斯洛特醫(yī)生吧”
看完了別人家的兄妹吵架,陸離維持著他的冷淡人設(shè),說實話這沒什么困難的,一旦投入研究陸離就是這副性子,對誰都是不客氣。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無差別對待每一個人。
“看來閣下并不需要我的幫忙。”
光明教廷這種機構(gòu),總和生老病死離不開關(guān)系,每一個主教都是一位技術(shù)精湛的祈禱師,他們的治療術(shù)出神入化,主教堂更是會每月舉辦一次朝圣,凡是能進入教堂的皆可接受福音,光明術(shù)可以帶走疲憊和傷痛,要不是陸離天生屬性和光明不合,這種每月一次的免費體檢他也想去蹭。
平民都有這種福利,更別談貴族們,去教堂求神官治療只是家常便飯,有權(quán)力的甚至可以把人請到家里治療,像尤斯塔斯這種許久不出門的老人,請個神官不是什么大問題。
有問題的是尤斯塔斯這對兒女,兒子看起來極度信賴教廷人員,女兒則找了他這位剛剛冒頭的醫(yī)生,看起來兩人在對父親的病上有不同看法。
陸離來之前安妮塔調(diào)查過他,除去貴族之間的吹噓,陸離有治療的實例非常少,但每次都能準(zhǔn)確解決問題,安妮塔發(fā)現(xiàn),這位蘭斯洛特醫(yī)生并不是醫(yī)術(shù)有多精湛,而是他的魔藥非常有效。
一個不合格的醫(yī)生。
安妮塔隱約有些不爽,但她還是壓下這股怒氣,臉上露出貴族特有的高傲,“我請您來就是為了醫(yī)治我的父親,而不是讓您看一場熱鬧就走。”
她往客廳走去,高跟鞋在地毯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響聲,從陸離這個角度看去,安妮塔的一言一行都堪稱完美,她像油畫上的貴小姐,梳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穿著華美的衣袍,看上去要參加晚宴,實際上她現(xiàn)在只是在家中。
陸離想到了在家里的艾維爾,這位驍勇善戰(zhàn)的獸人在經(jīng)過特凱城的洗禮后,和那些貴族看起來沒什么不同,舞會上談笑風(fēng)生,羽扇下收集著每個家族的情報。
這件事結(jié)束后還是給艾維爾放個假吧。
陸離七想八想著,跟隨安妮塔來到客廳。比起艾維爾租用的府邸,貝阿德的客廳要大上許多,古老奢華,濃重的歷史感在這個客廳顯得淋漓盡致,有一瞬間能給人喘不過氣的壓抑感。安妮塔在火爐邊坐下,在管家和女仆退下后,安妮塔才慢吞吞開口。
“我聽說過你的醫(yī)術(shù)。”安妮塔開了個頭,言語中帶著貶低,“不怎樣。”
陸離坐在安妮塔對面,假使是冬天,火爐定會燃燒起熊熊烈火,帶來一絲溫暖,而不是現(xiàn)在冰冷的對峙。
“如果你懷疑我的醫(yī)術(shù),你就不會請我來了。”
陸離并非像外頭那些懼怕權(quán)貴的醫(yī)生一樣,在有關(guān)他的傳言中,糟糕的態(tài)度也是他的一大特色。這讓那些貴族不覺得無禮,反而認為這是一種殊榮。
畢竟,神明對世人不都是一視同仁嗎
安妮塔沒有說話,她似乎想和陸離針鋒相對,但有什么制止了她,她沉默了會,起身拿起一盞魔法燈說,“跟我來。”
安妮塔沒有叫其他人,她領(lǐng)著陸離走在靜謐的長廊里,長廊沒有點燈,只有安妮塔手中那盞燈在閃爍,陸離能聽見有什么東西在嘶吼怪叫,非常令人不快。
終于安妮塔在一扇門前停下,這扇雕花大門看上去經(jīng)歷了不少事,門把手用粗壯的鐵鏈鎖起來。安妮塔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一會才掏出鑰匙,顫抖著手打開了枷鎖。
怪叫聲越來越明顯,難聞的氣味在這一刻變得尤為刺鼻,安妮塔猛地推開大門,月色下,床上盤踞著一只面目猙獰的怪物,皮膚裸露,四肢攀附在鐵床上,他早已脫離人的形態(tài),像個野獸只會大叫。
“父親。”安妮塔想要安撫怪物,被陸離一把抓住手。用手術(shù)刀在她手里劃開一道傷口。
鮮血滴落在地的一瞬,床上的怪物劇烈掙扎起來,他拼命一切想要靠近那攤血,但是身上的鐵鏈捆住了他的行動。
安妮塔渾身戰(zhàn)栗,陸離對上安妮塔的眼睛,像是第一次認識這位貴族小姐,他問,“你沒見過血族嗎”
在光明教廷漫長的歷史,和血族的斗爭占據(jù)了光明教廷大半歷史,數(shù)次戰(zhàn)爭都無法徹底消滅血族。根據(jù)教廷歷史記載,圣歷345年,血族勢力幾度擴張,幾乎占據(jù)了大半個奧澤大陸,這種情況下,光明教廷被逼到死路,教皇和幾位紅衣主教經(jīng)過商量后,決定召喚神降。這次神降犧牲了大半個教廷人員,教廷高層人員消耗殆盡,他們用鮮血換來了奧澤大陸的和平。血族被消滅殆盡,殘余的血族退到地獄,從此血族成為歷史,奧澤大陸迎來的全新篇章,光明教廷也被各國奉為上賓。
時至今日,光明教廷依然在偵查血族的蹤跡,一旦有發(fā)現(xiàn)就會全力以赴屠戮,游吟詩人歌頌教廷的偉大,教廷和血族的戰(zhàn)爭也被搬到劇院上,成為貴族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