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極力表示可以幫對方跑路,但這個見義勇為的意大利小哥還是抱著樂觀的想法拒絕了我。
“我是正當防衛(wèi),又救了一位漂亮可愛的女士,”他說,“也許警察會送我一張獎狀。”
耗費了這么多時間,等我趕到那不勒斯火車站的時候,車站廣播里正好響起了八點四十四開往羅馬的列車即將發(fā)車的語音。
我找到了站臺,在車門關閉前的最后一刻跳上了列車。
列車里面干凈整潔、燈火通明,在這個時間點前往羅馬的人并不算少,每節(jié)車廂內(nèi)都坐滿了人,孩子的吵鬧聲在列車過道里此起彼伏地響起來,車窗外快速掠過的燈光連成一條不停閃爍的直線。
我在搜刮卡魯卡沙據(jù)點的時候見過莫妮卡瑪里尼的照片,知道她的長相,對方是個漂亮至極、風情十足的紅發(fā)大美人。按照她的身份地位,一定會選擇乘坐列車包廂。
正當我準備把這趟列車上的所有包廂一一搜查干凈的時候,我聽見車廂的前方傳來一陣爭吵的聲音。
照片上那個紅色頭發(fā)的大美人正站在車廂過道中間,似乎和其他人發(fā)生了爭執(zhí)。
“天哪我真是受不了了!我為什么非要遭受這種事情不可!”
“你知道我的這身裙子多少錢么!你的可樂弄臟了我的裙子!!”
“好臭、太臭了!你就算是跪下了給我道歉我也是不會原諒你的!”
“乘警!乘警呢!這個時候乘警又死到哪里去了!我要投訴!!”
她那又尖又細、歇斯底里的嗓音在整個車廂都極為引人注目,跟她發(fā)生爭執(zhí)的是一個裝扮夸張、頭發(fā)染成綠色的男人——其實是她單方面的吵鬧,那個被她橫加指責的男人露出了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有些傻里傻氣地捧著空了的可樂罐,求助似的望著坐在他對面的金發(fā)男人。
面對同伴的求助,金發(fā)男人反而用嚴厲的語氣將他呵斥了一頓:“不要一直看著我!貝西,你總得自己解決,不要總是做讓我丟臉的事情。”
“好、好的,大哥……”
盡管嘴上這么說著,但面對女人更加激烈的指責,這個名叫貝西的男人顯然更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依我看來,他的體型跟身體都相當優(yōu)秀,同人爭執(zhí)的時候根本沒必要如此畏手畏腳,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氣勢總是畏縮,看上去一副好欺負的模樣,莫妮卡瑪里尼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不依不饒。
我快步走了過去,悄無聲息地、緊緊地貼在莫妮卡的身后,掏出手.槍抵在對方的后腰——我特地挑選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角度,在旁人看來,這只是一個比較親密的姿勢,或許還會認為我是她的朋友。
莫妮卡的身體瞬間僵硬了起來,氣急敗壞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很快意識到了這是什么,瞪大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緊張地朝我的方向看來。
我正好趁此機會湊到她的耳邊,禮貌地說:“莫妮卡小姐,你不是想回包廂么我?guī)慊厝グ伞!?
“你——”
我用手.槍不輕不重地在她柔軟的后腰上點了兩下,提醒她千萬不要亂說話,她張了張嘴,又急匆匆地把剩下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我從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來一張干凈的手帕,順手遞給了旁邊那個綠色頭發(fā)、叫做貝西的男人。
貝西猶疑地接了過去,不大確定地問了我一句:“這是給我的么”
我對他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他擦一擦身上的污漬。
我想,應該是莫妮卡在路過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他的可樂罐,里面的碳酸飲料灑到了兩個人的身上。莫妮卡又叫又吵,這個叫貝西的人倒是一直沒說話,像是一只淹進下水道的小老鼠——不過他粗獷跟結(jié)實的外表看上去不太像就是了。
貝西將手帕握在手上,像是有點害羞,小聲地對我說:“謝謝。”
“讓一個女孩幫你解圍,你倒是會覺得害羞。”金發(fā)男人皺著眉頭,語氣不滿。
聞言,我朝那個金發(fā)男人看了過去。
他穿著深色的兩件套西裝,上面有著類似于蛛網(wǎng)般的圖案,里面是一件明黃色的襯衫——這個顏色倒是和他金色的頭發(fā)十分相配,襯衫跟西裝外套大開成深v的形狀,露出里面結(jié)實的胸膛,以及脖子上的項圈和胸前巨大的吊墜。
他的相貌非常英俊,有著一雙迷人又冷峻的藍色眼睛,面部輪廓深邃。麥穗般的金色頭發(fā)被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后,露出了他飽滿光潔的額頭,他應該時常皺眉,眉骨像線條漂亮的刀背一樣好看,但眉間卻有兩層淺淺的褶皺,這讓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又十分沉穩(wěn)。
他身上有一股煙味,在上車之前他應該吸了煙。
金發(fā)男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拿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說:“還不想走么”
我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帶著莫妮卡離開了這里。
我禮節(jié)周到地將莫妮卡送回了列車包廂。雖然她暴躁易怒又蠻不講理,但她無異是個漂亮的意大利女人,見我關上了包廂車門,她滿臉警惕地往包廂里面縮,直到背靠墻壁、退無可退的時候才停下來。
“你是誰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是誰派你來的”
見她似乎被我嚇得不輕,我好心地替她倒了杯水,將水杯推到她面前的桌面上,希望她不要那么緊張。一看見我的態(tài)度,莫妮卡便咬了咬飽滿的嘴唇,藍色眼睛中閃出一點鉆石般的水光,看上去像是一個被莫名威脅的無辜女人。
我開口對她說:“很抱歉讓你受到了驚嚇,但我只想拿回我的戒指。”
莫妮卡一臉茫然:“什么戒指我根本不知道,你要是想要錢,我身上的東西全都給你!”
我認認真真地審視了一番她臉上的表情,對方保持著疑惑又害怕的近乎完美的神態(tài),但是伴隨著我的目光停駐,她的面部肌肉出現(xiàn)了一絲細微的僵硬,這是屬于刻意偽裝之時不經(jīng)意間泄露出的一點疲態(tài)。我察覺到了,捕捉到了她臉部肌肉的變化,于是在心里更加確定她的身份。
我沒有說話,這個風情萬種的大美人遠沒有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無腦,跟這種善于偽裝的人說話很容易泄露自己的底細。我不太擅長彎彎繞繞、思維活絡的事情。
我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水杯和紙巾盒,隨后抽出四張紙巾,將水杯里的水倒在上面,最后用沾濕的紙巾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番自己的雙手,手心、手背、十根手指,直到確認連指縫都足夠干凈之后,我才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向莫妮卡。
莫妮卡緊張地往后縮了縮,目光游移不定:“你、你想做什么”
我一邊把雙手伸向她那具玲瓏有致、堪稱完美的身體,一邊冷靜地說:“不好意思,請原諒我的無禮。”
“——誰要原諒你啊!!”
“不要靠過來!把你的手拿開!”
“不不不不不行,那個地方不行!不、不要摸啦——”
“不、不行了……不要啦……快住手!!”
十分鐘后,我滿意地看著從莫妮卡身上搜出來的彭格列大空戒指,然后小心翼翼地將戒指放進外套內(nèi)側(cè)的小口袋里,那是京子為我縫制的、專門用來放護身符的地方——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女人竟然會把彭格列戒指放在那種地方,該說是不可思議呢還是有魄力呢,真厲害呀……
“不管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莫妮卡抓了抓自己那頭紅色海藻般的頭發(fā),惡狠狠地說,“都給我停下!不準再想了!!”
我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jīng)住腦了。
但實話說,我其實也想過戒指根本不在她的身上,畢竟這么重要的東西,如果不是實力超強的人根本不會隨身攜帶。莫妮卡瑪里尼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身邊也沒有跟隨任何保鏢,對于她帶著彭格列戒指這件事情我感到有些奇怪。
莫妮卡冷笑了一聲,她似乎已經(jīng)看穿了我在疑惑些什么。戒指被搶之后,莫妮卡仿佛被解除了什么禁錮一般,瞬間放飛了起來。她蹬掉那雙能一腳戳穿眼窟窿的八寸高跟鞋,把身體縮在包廂內(nèi)的漆皮沙發(fā)上,毫不客氣地往嘴里灌下我方才用剩的半杯水。
“我知道你在好奇些什么,放心吧,我對彭格列戒指沒興趣,”莫妮卡說,她看著水杯沿口上殘存的口紅印,像是在出神,“我只是拿它當借口,去見個人而已。這可能是我最后的機會了。”
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然后拿走她手中空掉的水杯,擦掉上面的殘紅,又往里面倒進一些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