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烈回憶往昔,感概萬千,嘆道:“你父親與我交好多年,當(dāng)年文家立功不少卻被打壓,我身在塞外不能替你父親申辯,愧疚至今。”
文淵也嘆道:“文家雖沒落了,但家父卻并不后悔,伴君如伴虎,文家如今倒過得更自在些。”
“想來你父親一走二十幾年了,我也離京多年,記得你剛出生時,我還得抱過你一次,吃了一次你的滿月酒,一晃這么多年就過去了。”
“家父生前時常提起將軍,談起年少時與將軍的事跡,常念叨什么時候能與將軍見一面,可也明白將軍身擔(dān)保家護國重任,但這份情誼家父不會忘記……”
沈之烈思及此,痛心說道:“多年來我們往來信件不少,可他走時正是匈奴之?dāng)硜矸福瑓s未能送他,追悔莫及也!”
文淵安慰道:“將軍不必痛心!”
沈之烈激動起來,一雙舞刀揮劍長滿老繭的大手握住文淵的手,老淚縱橫,“待過幾日,我便去見見如允兄!赴當(dāng)年未成之約……”
見到父親故人還念著當(dāng)年情,文淵很是感動,說了許久寬慰的話,沈之烈才漸漸平靜下來。他抬眼一見這一旁還有個小丫頭,便問道:“這莫不是文家的孩子”
文淵看向一旁乖巧不語的文揚,“這是我的小女兒文揚。”說著,將文揚拉到沈之烈跟前,柔聲說道:“這是沈爺爺……”
文揚很是懂事,跪下磕頭行大禮,“文揚見過沈爺爺,給沈爺爺請安。”
沈之烈將她扶起,見眼前的小人兒長得靈氣聰慧,眸子里干凈清澈,又十分有禮貌,于是夸贊道:“好好好……不愧是文家的孩子,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文揚剛剛在一旁聽見沈之烈那一番話,心里也十分敬佩這個重情重義的老人,便抬手輕拭去沈之烈臉上的淚水,說道:“沈爺爺不必難過,爺爺和沈爺爺都是看重情義之人,我爺爺他在天上也會記掛著沈爺爺,您一定要保重身體才好。”
沈之烈倍受感動,心里頓時十分喜愛文家的這個孩子,于是便說:“沈爺爺之前一直在塞外,而今回京便安定了,丫頭可愿常來沈爺爺家玩兒”
文揚一笑,天真無邪:“我一定會常去看望沈爺爺?shù)模 ?
沈之烈也是一笑。
漸漸有人來向他敬酒,覺得許多話不便在這種場合里說,于是站起身,對文淵說擇日得閑就去探訪,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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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一過,夜也深了。
美酒佳釀早已醉倒許多人,可還是要留下來欣賞宮中難得一見的歌舞戲曲。
文揚撐著小腦袋嘆氣,顯得十分無聊。
這宮里戲臺上的戲唱得“咿咿呀呀”,她一點也不懂哪里好看了,只是其中有兩場雜耍倒是有趣,想鼓掌叫兩聲“好”,可一旁的妃子公主們都顯得十分端莊,她就忍了下來。
無聊……好無聊啊……
要是二哥也跟著一起來,至少還有人能說說話,可二哥那家伙老是拋棄她,今天偷偷出去玩也不帶著她,要是他能多想想他這個妹妹現(xiàn)在坐在這里會有多無聊,何至于她在這里腹誹他。
這樣想著她心里十分不痛快,無事可做她便剝了幾顆桌上的花生瓜子。爹爹在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有察覺她早已經(jīng)有些坐不住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皇宮里,往常的皇家宴請都是爹爹只身一人來。這次她想見見長姐近況,于是便央求爹爹答應(yīng)帶她一同赴宴。
戲臺建在河中央,河對岸是天家,這邊便是文武百官。
她無聊中向?qū)Π肚迫ィ胍娨婇L姐在不在,也想看看天子真顏。
她一眼望去便看到了,那是眾人里最顯眼的女子,端莊高貴,妝容大氣精致,舉手投足間都是優(yōu)雅貴氣,連她頭上戴的珍珠都不及她的光華。
她真好看啊……
想起長姐當(dāng)太子妃前的樣子,那時她也是個十分天真活潑的女子,時常能聽見她在修元臺的花園里采花吟唱,琴棋書畫什么都會,時常也愛和她調(diào)皮貪玩。這過去了幾年,長姐褪去了年少時的稚氣,氣質(zhì)變得雍容華貴,但也看起來不似在修元臺時那么親近可人了。
皇宮里的規(guī)矩,皇家五年一次與臣子們共度元宵佳節(jié)。爹爹雖然不是臣子,但姐姐成了太子妃,所以天家的盛情邀請,他們也不得不來。再有,姐姐成了太子妃后,就再也不能時常相見,得機會能見見姐姐,她倒是愿意。
但皇宮真是無趣,她不能想象這些宮里的人們,天天都得對著這些磚瓦,雖然皇城實在是大,但一輩子都要走一樣的路,摸一樣的磚,見一樣的人,那該是有多寂寞……
這樣想來,身為太子妃的長姐,肯定很拘束吧……畢竟她與這些公主們不一樣,她見過外面的世界,知道外面有皇宮里沒有的好處,見過離皇宮很遠的地方的風(fēng)景。可現(xiàn)在要她也如那些妃子公主們一般,一生都要困在這里,想必……難受極了。
太子妃,是多高貴的身份,別人光是想想就將她視作如同身處云端,不食人間煙火,喝的是瓊漿玉露,吃的是龍肝鳳髓。但她現(xiàn)在覺得,不見得就全都是好的。
文錦覺得有一道目光正看著她,再細細一看,是自己娘家的親妹妹正癡癡的看著她。
她雖想下去與妹妹和爹爹說幾句話,但礙于皇帝和太子在旁,以及自己的身份不便前去。所以她便對著文揚輕輕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
文揚瞧著姐姐也瞧見自己了,欣喜萬分,回了她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時,只見有人附到姐姐身邊說了句什么,她的神色間立即滑過一絲慌張,可一瞬又回到了原來的模樣。她起身匆匆離去,甚至沒回頭再看文揚一眼。
文揚看著姐姐突然離去,有些不解,她輕輕扯了扯身旁爹爹的袖角。
“爹爹,姐姐走了。”
文淵向高臺看了看,見著文錦離去背影,柔聲說道,“你姐姐如今成了太子妃自然忙,不急,你若是想見她,明天可以直接去找她。”
“是去皇宮里姐姐住的地方嗎可以現(xiàn)在就去找她嗎”
文淵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頂,“你們姐妹難得相見,你姐姐這次要你在皇宮里住上幾天,揚兒丫頭這幾天可以天天去找你姐姐了。"
文揚高興得拍手,說道,“太好了!那我明天去找她!”